火字韦的头发向来是这样的,总是遮住那半张脸,就是为了掩盖住那个张在半边脸上的奇怪印记——一个看起来像团火焰一样的赤红色条纹。
在火字韦还小的时候,没接触过多少人,这也没给他带来多大困扰。
但随着年龄的增加,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进入到学校以后。这块印记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料。
曾经还没有把头发留这么长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背后说笑,当面嘲笑。
以为把那印记遮住就没这些事了,但……似乎没什么改变。
这节历史课结束就是放学时间了。火字韦很快地收拾完毕,背起书包径直走出教室。
神色中不免透露出一丝担忧。
可有三个男子在过道上截住了火字韦,就是那三个刚才在课堂上发出笑声的家伙。
“嘿,干嘛垂头丧气的?”其中一人歪笑着对火字韦说并一只手推了他一下,把火字韦推到了墙边。
“给我们展示下你那个性的胎记看看啊,让我们乐呵乐呵。话说有两天没找你玩了!”
火字韦抿了抿嘴唇,没有正视他们也并不想与他们纠缠,但从火字韦露出的那只眼睛可以看出,火字韦很不爽。
可那三个人却不依不饶。
“又想吃拳头了?”中间那个高个儿说道,“噢,不不不,你的家人会找上门来的。”
三个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并把火字韦给堵到了墙边。
火字韦心中好像怒火,嘴巴虽然紧闭着,但分明能看出他咬着牙。
但是愤恨地看了眼那三人,又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不停地投来目光的人,还有的人则是直接停住了,像是在看笑话一样。有人似乎期待着他们之间能够爆发一场打斗,这样就有热闹可看了。
火字韦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但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看着火字韦攒起了拳头。三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我他妈叫你把头发掀起来,你个怪胎!”其中一个人很是生气地说到并要伸出手去薅火字韦的头发。
这时绮洛从教室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眼睛立刻瞪了一下。立马朝他们喊了一声:“住手!你们又想干什么!”
那三人看到绮洛在向他们这边快步走来,便停了手。不过脸上十分的不爽,绮洛推开旁边看热闹的人,站在了这三个家伙的面前。
“怎么又来了,为什么就你会想到帮着他啊!”其中一个人对绮洛说到。
“你们欺负人还有理了!”绮洛怒斥道。
那眼神对这三个家伙来说简直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转身看向火字韦,绮洛语气立刻变得亲切起来,眼神也立马变的温柔了许多。
火字韦看了眼绮洛,抿了一下嘴唇。
火字韦的眼神对此刻绮洛的到来并不是那么开心,倒是一种无奈的平静。
“走吧。”说着绮洛便拉着火字韦的衣袖推开那三人走了。
“你总不能无时无刻都护着这个家伙吧!”那三个家伙看着绮洛和火字韦的背影冲着他们喊到。
没做多远,火字韦便伸出手轻轻地把绮洛拉着他衣服的手放了下去,步伐比绮洛要稍快一点。
走到一个岔路口边,火字韦没有正脸看着绮洛只是轻声说:“你家该往那边走吧。”
说完便甩头走向了另一条街。
“你家里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绮洛冲着火字韦的背影说到,但他没有回应,一个劲儿地朝那条街走去。
绮洛只能无奈的在原地注视着火字韦离开。
火字韦的家在海湾旁边的一个小山上,一处独立的楼房,是火字韦的祖辈上自己建的。火字韦家几辈都住在这里。此处倒是离开山港湾不远。
回到家中便看见眼神有些恍惚的父母坐在桌边。
头顶的灯只开了一盏,导致家里的环境有些昏暗。
火字韦朝着父母走过去,顺手打开了其他两盏灯,瞬间明亮了许多。但也看清了父亲和母亲脸上的泪痕。
母亲那双有些忧伤的眼睛看了眼火字韦,又将眼神投向了里屋。
火字韦顺着母亲的目光快步走进了那个房间里。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长椅。
但床上正躺着一个的奄奄一息很消瘦的老人,但他的眼睛却还是很有神。
火字韦走向了老人轻声说到:“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怎么跟你父母一样天天都说这句话。”老人沙哑地说到但是字句都很清晰,“能活到这个岁数,很知足了。”老人继续说到中间不时咳嗽两声,“不过你们那种绝望的眼神倒是让我很难受,你们不应该这么沉重。”
老人双眼看着火字韦继续说:“反倒应该笑一笑,不是吗?”
火字韦听到这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眼角分明还是有些泪花。
“对了,今天你在学校怎么样?他们又找你麻烦了吗?”爷爷关切地问到。
“还算好,习惯了。”火字韦淡淡地说。
“当你父亲告诉我你在学校的事后,我就知道。他们可能会忌惮你的家里人去学校,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畏惧你。”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火字韦的手拉住,“你父亲上次去的时候与他们的交谈就看出来了。只有你自己不再那么怯弱,他们才不敢随便作弄你。不要因为你脸上的……”老人说着渐渐停顿了下来,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哎,想想以前,是多么活泼开朗,现在却把你搞成这样。”爷爷咳嗽着叹息到。
火字韦专心地听着,眼角的泪花不停地闪动着。
“我不害怕他们,只是……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同他们争斗,只会引来更多人的嘲笑。”火字韦说到。
“也难怪,为什么要让这奇怪的印记长在你的脸上,而不是像我和你父亲长在不起眼的地方。”
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爷爷的脸色被涨得通红。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还想明天再见见你。”火字韦有些哽咽地说到。
“好吧!不过这个你要拿去,我想把它给你父亲的,不过现在想想,给你戴着更合适。”老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一个红色宝石挂坠。
火字韦把挂坠取了下来握在手中说:“我会的!”
夜晚,火字韦躺在床上看着那个挂坠,脑海里想起曾经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光,但总还是回想起跟白天那几个家伙的画面。
回忆着,渐渐地就睡着了,一个梦也开始了。
海城的黑夜,挨着海岸的低矮山群,穿插着街巷。海风就顺着侵袭了进来。
火字韦的身影穿梭在那漆黑的街头,只有暗淡的月光照着他。
“跑!看你往哪跑!”
火字韦的身后传来叫喊声,三个家伙紧追着他。
“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怪胎!”
火字韦的脸上已经有了一道伤痕,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污迹。他只想甩开这几个家伙,只顾着拼命地跑着。
终于顺着那月光,转过一个街角,火字韦躲进来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就连月光也照不到。
火字韦靠在墙上,双手撑着大腿,嘴巴鼻子一起呼气。那眉头却是难以掩盖住愤怒。不一会儿,火字韦便把双手握成了拳头,抵在大腿上。
“你看起来有点生气。”
不只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这不是火字韦平时听到的海城百姓说的语言。但火字韦听到还是感觉有些熟悉,因为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你看起来有点生气。”
“可是为什么,你没有用你的拳头打回去。”
那个不知名,音调有些低沉且有一点魔鬼味道的声音又说到。
火字韦抬起了头,脸上的血迹流到了脖颈上,他的脑海里想起了这个奇怪又熟悉的语言——他的故乡语言。
他记起来了,这还是他在小时候说过的,此后便没再说了。爷爷曾告诉他,他们家祖辈上是从内陆一个少数民族迁到海城来的。
“因为你觉得你是一个人?很无助。”
火字韦张望着四周,但周围只是漆黑一片,除了凉嗖嗖的海风吹在身上。
“为什么你会是一个人?你压根儿就不是这里的。”
火字韦张望着眼前的黑暗,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周围的每个角落里传进他的耳朵的。
“不要抑制着你的愤怒!”
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火字韦的脸上。
突然,火字韦从梦中惊醒。海风吹打着房间的窗户,火字韦脸上还流下了两颗汗珠,火字韦摸了摸脸颊上的印记,有一股隐约的灼烧感。
此时,脖子上的那颗挂坠还在微微地闪烁着微光,但火字韦没有注意到。
第二天清晨,火字韦起来准备上学看到父亲在爷爷房间正在抱起爷爷走了出来,火字韦看着爷爷双眼紧闭,瘫在父亲怀里。
“不应该太伤心的,你爷爷也给我说了。这么大岁数算是幸事了。”父亲对火字韦说,眼神没有昨天那么绝望了反倒释怀了一下。
“墓地就在后院,你下午回来再给爷爷好好磕几个头吧。”父亲对火字韦说。
火字韦眼角有些泪花,但看着爷爷很安详的脸庞,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出门了。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几个人偷偷盯着火字韦,小声议论着。以前这种事也常发生,比起在学校不算什么,但今天火字韦却不再像以前一样了,在他要上车的时候,向那几个人投去了憎恨的眼神,这也让那几个人吓了一跳。
在学校,昨天那三个男子一碰到火字韦就是诡笑,在教室上课时,不时向他投去作弄的眼神。
只有绮洛尝试着去找火字韦说说话,但他也只是说:“我很好。”
依然是放学的时候,这次火字韦比以往要快许多地离开学校。
那三个家伙也是急忙赶去,最后还是把火字韦截住了,还是在一个少人的地方。
“今天怎么跑这么快?比昨天走的还麻利呢。”其中一人说到,“可你知道吗,在这里可更合适啊,比在学校里好多了,而且梦曦也没过来。”
火字韦微微长舒了几口气,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又将目光投向他们,那只露出的眼睛带有一股蔑视和愤怒的眼神。
三人看到不觉得有点惊讶。“你他妈这是什么眼神!”其中一人很是生气地吼道,他们恶狠狠地盯着火字韦,但火字韦丝毫没有改变眼神的意思。
这时,其中一个家伙忍不住了,挥起一拳朝火字韦的脸冲去。
可是,火字韦却把他的拳头接住了,并且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握拳朝那家伙挥过去,打了那个家伙一个措手不及,一拳重重地砸在那家伙的脸上。
其他两个人看着火字韦的这般举动,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挥起拳头朝火字韦冲去。
四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缠斗了许久。当然,火字韦再怎么用力,还是没能打过三个人,脸上已经挂上了血迹,淤青。
“他妈的你今天是换了个胆子吗!”其中一人拽着火字韦的头发吼道。火字韦被一个家伙拽着衣领,“我他妈真想把你脸上这块印记给扒下来!”说着那个家伙一只手盖在了火字韦脸上的那块印记处。但是手一放上去,便立马缩了回来。
那家伙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对其他两个家伙说到:“有点烫。”
“烫?”一人回应道。
他们三个看着奄奄一息地火字韦,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绮洛从远处跑了过来。
那三人对着火字韦说到:“算你命大!”便一溜烟跑开了。
火字韦倒在地上,脸上的流在了地上。
绮洛赶紧扶起他,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擦着火字韦脸上的血,看着火字韦喘着气,绮洛心急如焚。
一路扶着火字韦走到了一家诊所,给火字韦处理了伤口。
火字韦只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执意要起身,任凭绮洛如何阻拦。
“我要回家。”火字韦只说了这句话,也没正脸看一下绮洛。
绮洛想要带他回家,但火字韦执意要自己回去,颤颤巍巍地走出诊所。
绮洛站在后面,脸上不禁显得有些担心和失落。就在火字韦缓慢地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头微微地侧了一下但没有完全转过来。
“谢谢……你。”火字韦轻声地说出这句话,便又迈开了脚步。
绮洛听到这句话,嘴角也渐渐上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还是很担忧的眼神。
回到家已是深夜,火字韦的父亲看着他的模样,还没等父亲先说话,火字韦便说:“我也动手了。”
父亲听到这,没再多说什么,母亲走出房间看见了说到:“又被那些家伙……”母亲的语气有些哽咽。
“我也动手了。”火字韦再次说到。
“还要不要处理一下。”父亲看着火字韦脸上的纱布说到。
“不需要了,只是有些累。”火字韦回答道。
“去床上躺着吧。”母亲说到一边走过来打算扶着火字韦回屋。“但我还是要先去给爷爷磕两个头。”火字韦微笑着对母亲说。母亲的眼角挂着一颗泪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