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丁小溪忽然叹了口气，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沈夜离心中一软。但那心软只是一瞬。一想到沈华，他的脸上不由得又隐约露出怒色，原本放松了的手再次握成拳。
丁小溪收敛了脸上的顽皮神色，认真地盯着沈夜离的眸子：“夜鹰，你听好了。你起码有一个父亲，而我，连我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沈夜离忽然一震。
丁小溪忽然又绽开了笑容，却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凄色。悲哀和微笑在她白皙柔嫩的脸上奇妙地组合，仿佛一切都消失，只剩下她略显活泼的声音在轿子内飘荡：
“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九岁，你那时十五。那时候我就整天嘻嘻笑笑的了，每天偷偷在师兄弟的衣服上画猪，在师父喝的茶里加面粉，又或者是故意摘下宫主宝贝的花……呵，那时候过得多开心呐……”
“可是，在那的很久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个被丢弃的孩子啦。你说，到底为什么，一对父母，能把自己的孩子生出来却不闻不问呢？如果养不起我，那么就让我死在肚子里好了，又为什么把我丢下，让我一个人？这样，岂不是很过分？”丁小溪又是一声轻笑。
“刚开始懂事的几年里，我就像……就像角落里的青苔吧……惧怕阳光，却也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默默生长。我只有不停地捣乱，这样我就会是比较特别的一个了呀，大家就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了……不管是鄙视的眼光也好，惊异的眼神也罢，我只想告诉大家我在这里啊！可是，这样是不是太坏了呢？嘻嘻……”
“不过，幸好有师父和宫主……要不是她们这样关心我，我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杀人狂魔哟。她们，都给我好温暖好温暖的感觉，像妈妈一样。因为她们，我才能够这样，变成今天的自己，这样开心地笑着呢。”
“所以，不要不知足了好吗？你有父母，就算他们做了什么都掩埋不了血肉相连的事实。对比我而言，你太幸运了，因为，我就算要怨恨，也找不到人呢……”
沈夜离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并没有哭，脸上也是和平时无异的微笑，可是……他真的觉得心被什么钝器击中，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弥漫开来。
于是，他深呼吸，闭眼。脑中却闪过那座深深的府院，还有乐儿决绝的眼神……
不，绝对不能心软！小溪能这么说只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而自己，才是这一切痛苦的遭受者！他不能忘，也不愿忘，沈华那比自己更为冷漠的眼神中蕴藏的深意。沈府只是一座囚牢，而他，也只甘愿当夜鹰。
“如果我的父母都是这样，那我宁愿没有。”沈夜离低沉的声音响起。
“如果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宁愿他们打我骂我，怎么对我都可以，因为他们一定是为了我好。”丁小溪毫不犹豫地接下这句话。
沈夜离忽然笑了。那笑就像是破冰而开的妖莲，美得凄异绝伦，却也不可亵玩：
“如果沈华知道你这么想，他一定会感叹遇到了知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