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夜离自己也是一怔,却见古愈以极快的速度,拔出银针,迅速用早已准备好的棉花团按在针孔处,随后将那血挂在一边,肃容道:“你中了毒。”
毫无回旋余地的语气。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既然古愈被称为医仙,那他说的话肯定没错。
“我原本要血,是要留下来给你们的沈老爷治病用。可是看现在的样子,他的血不能用。”古愈缓缓道来,随后拉过沈夜离,命令道,“坐下。”
众人都不做声,看着沈夜离僵硬地坐到桌旁,由古愈诊脉,察其言,观其色。
“近来饮食可曾有异?”
“与往常一样。”沈夜离是沈府公子,食物的验毒极是仔细,每日有人为其试菜,而后再用银针试毒,最后才入口。
“是否觉得身体不适?”
“偶尔有头晕,眼前发黑的症状。”
“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以前有没有受什么伤?”
“……”沈夜离眼中寒芒一现,忽然说道,“曾经被银针刺伤,但后来已将银针取出了。”
古愈微吟片刻,道:“给我看看伤处。”
说完,他屏退了女眷,四个男人一同聚在房间内。沈夜离缓缓褪下衣衫,均匀矫健的背部,赫然是两个呈现紫黑色的圆点!那圆点已经不止一枚银针大小,而是足足扩散了好几圈,却因为重重衣料的遮掩而未被发现。
“怎么样?”沈夜离尽力平静地问道。
却听得古愈拿手比划着那圆点的大小,嘴里念叨道:“……三月三寸……夺命*****……”
沈夜离的心里徒然一阵发紧,方白和沈逸清也屏息,不敢说话。
“这毒名叫醉花阴,是毒药仙徐窈的密炼毒药。”古愈说着,目光中尽是沉重,“此毒遇血即溶,跟随全身血液流动,属于慢性毒药。中毒者无论经脉、运气都与平常无异,只是会偶尔头晕,因此极容易被人忽略。但这毒若不是服下,而是受伤所致,则伤口处每隔一个月,那层紫黑色便会蔓延一存,待到第三个月那紫黑色长到三寸时……”
“便会怎样?”沈逸清虽平日与沈夜离不和,这时竟尤为关切地问道。
“便会毒发身亡,回天乏术!”
接近冬天的山上颇为寒冷,早已不见了六月蝉鸣,沈夜离却仍裹着普通的衣裳。古愈的木屋并不算大,但三个男人一间、两个女孩一间,也足够住下了。
此刻,沈夜离走出木屋外,只是仰望那仿佛伸手就可触碰的浩瀚苍穹,古愈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脑中回响:
“你的毒我现下还没有办法提炼解药,唯有先以银针压住你血液的流动速度,避免毒气扩散得更快。但如此一来,你无法使用武功,且身体会变得虚弱,能否撑到我制出解药的那天就看你的造化了……”
“醉花阴的毒发时间是三个月,你已经中毒两月有余。我只能尽快调治解药,但是你……还是做好随时……的心理准备吧……”
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沈夜离深邃的眸子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是不甘和遗憾,又像是宽慰和解脱。
并不是没有接触过死亡的气息。以往当杀手的时候,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随时准备好把自己的命丢弃在这莽莽山河,成为旅途中的一座荒冢。可是现在,自己真要再次面对不知何时将来的死亡,居然有了一丝不舍,一丝不甘。
是为什么?
为了自己重回牢笼一般的沈府而感到了责任?为了自己更加明晰,其实早就原谅了那个卧病在床的男人?
还是……因为再次遇上了让自己心动的人,却不断拒绝,乃至现在真的必须放弃的痛苦?
沈夜离长叹一声,紧锁的眉峰里满满的都是迷茫和痛苦……
最痛的,不是随时即将面对的死亡,而是在给人希望后措手不及的死去。恶狠狠地斩断希望。
无语的夜里,沈夜离忽然感到背上一暖,却是一件裘皮披风。一张笑意吟吟的脸随即凑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