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这天地,将这江河,将这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之中,飘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几只大雁飞过王宫,一派华丽的王宫竟显得尤为庄肃。而在这庄肃的高墙王宫之中,却格外热闹,宫女太监们正前前后后地忙着招待各府大臣及天潢贵胄。
一月前,盛国兵马对顺意国边境村庄烧杀抢掠,屡次挑衅驻守将士,顺文帝一气之下命陈震带兵同盛国大战,盛国大败。陈震于几日前班师回朝,凯旋而归,顺文帝大喜,下令封陈震为兵马大元帅,并在宫中设宴犒劳陈震。
“陈爱卿带兵有功,盛国大败,朕深感欣慰。不愧为朕的兵马大元帅!”顺文帝举起酒杯,笑容难掩,作势要朝陈震敬酒。
陈震赶忙捏起酒杯,挺直腰板,“陛下言重了,带兵打仗是臣分内之职,此次能打胜仗全是仰仗陛下威名振奋了军心,都是陛下的功劳!恭喜陛下。”
此话一出,陈震便跪了下来,各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下,“恭喜陛下。”
一个大殿的臣子都下跪恭喜顺文帝,顺文帝乐的开怀大笑。这一幕在寻常人眼中定是一派君臣和谐的景象,宫女太监也顺势跪下,想着若是顺文帝高兴了,指不定他们还能领些赏。
大殿之中,只有一个男人懒洋洋地冷眼看着这一幕,仿佛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自顾自的喝着杯中上好的陈酿。
男人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袍,漫不经心地坐在席间。斧凿刀削般的五官棱角分明,俊美异常。看似放荡不羁,但眼中不经意流露的精光直教人不可小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让人沦陷进去。
“好酒。”萧凌恒捏起酒杯轻晃着,“只可惜被这声声的马屁盖了去,终究是污了这酒香。”
说罢,就将酒杯中的酒洒在了地上,抬眸瞥了顺文帝一眼。顺文帝沉了沉脸,面色由方才的喜,一瞬变得难看极了。
众人自觉地坐回了席间,大气都不敢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众人亦是知晓的,这摄政王是出了名的狠辣,若是言行不当得罪了他,怕是死后都没个全尸了。
当今朝中位高权重的无非就是顺文帝和摄政王萧凌恒,大臣们也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陈震为首,护着顺文帝,誓死表忠心的维权派;另一派则是以萧凌恒为首的反顺文帝的夺权派。虽说是两派,但亦有些‘坐山观虎斗’的中立派,其中权势最大的便是江文远江丞相及兵部尚书孙正武。
“许是摄政王近日太过劳累,闻不着酒香。”陈震冷哼一声,道“如今圣皇之下,百业兴隆,百家安康,摄政王也该拱手让权了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本是个好端端的庆功宴,因陈震的一句话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萧凌恒微扬唇角,眸色冷淡,满脸的不屑毫不掩饰。
“本王手中的权利有几分?”萧凌恒冷笑一番,道“每日的奏折并非交予本王批阅,上朝也并非本王上朝,无非是闲来饮饮酒,练练兵,如此又何来‘让权’一说?”
陈震一瞬被堵的哑口无言,的确,奏折不是他批,上朝不是他上,的确没有权,也没有‘让权’一说,“王爷既然不掺文权,那武权呢?”
陈震此话一出,众人的脸立刻变了颜色。要知道,自太祖开国以来,武权一直都是握在萧家手中,不曾变动过,不论是请兵打仗或是增强守卫,都需向萧家请示。现如今陈震这样说,无非是想打击萧凌恒,将萧家连根除掉。陈震的一席话着实大胆,连顺文帝都愣神了。
听罢陈震的话,萧凌恒眸色一瞬又凉了几分,从身上流露出的杀意恨不得笼罩着整个大殿。
“想必陈将军惦记本王手中的武权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怎的?莫不是打了胜仗,血气方刚,也想同本王打一场?”萧凌恒的语气满是嘲讽和威胁,冷的仿佛能刺穿骨头。
争执似乎一触即发,顺文帝却也是不声不响地看着,并无阻挠之意,其余的大臣们也都不敢插话。眼看着势头不对,江文远赶忙挺身而出,道:“陈将军今日高兴,怕不是吃醉了酒,说的胡话呢。”
“是啊,老陈,你酒量一向都好,怎的今日小酌了几杯便醉的说胡话了?”孙正武见江文远开口,便也接其后打趣道。
见江丞相与孙尚书出言,顺文帝才示意陈震闭嘴。萧凌恒视线掠过陈震,随后又落在了孙正武和江文远的身上。
孙正武的兵部尚书是顺文帝的胞兄,也就是先皇武帝所封的,虽手握兵权却无实权,形如虚设。
而江文远的丞相之位却是太上皇钦定的。太上皇念在江文远劳苦功高,奔逸绝尘,其忠心可鉴,便封他做了个丞相,似乎从此便高枕无忧了……可是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高枕无忧一说呢?只怕是职位越高权利越大,官家便更视为眼中钉,早晚都是要找个由头除掉的。
念及此,萧凌恒不禁惋惜,江文远确确实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却不愿为他所用。江文远深知官场的尔虞我诈,才不愿入任何一派,但若是日后被顺文帝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借机除掉,世上岂不又少了个麒麟才子?
“江文远给本王盯紧些。”萧凌恒同着身旁的近身侍卫嘱咐道。
身旁的侍卫恭顺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消失在了庆功宴上。顺文帝借口自己乏了,便离了席,陛下都走了,臣子们哪还有再久留的道理,闲扯了几句,便都纷纷散了。
离了宫,江文远同孙正武在宫门口别过后,方才上马车。
江文远掀开帘子,见萧凌恒双目紧闭着坐在里边,微微一愣,随后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待马车动了,江文远才缓缓开口道:“摄政王放着自家马车不坐,同微臣挤一辆马车,又是为何?”
“江丞相不谙朝中分派之争许久,怎的今日却替着陈震那个蠢货说话?”萧凌恒依旧双目紧闭,似乎倒是很好奇从不掺一脚分派之争的江文远,为何今日却替陈震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