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高举,皇宫通往外处的大门缓缓关上。错落有致的殿群中央坐落着一座厚重而肃穆的大殿,沉郁的殿影带来阵阵压迫感,其上的红砖绿瓦无一不被渲染成墨。
江倾城同江倾蓉还是头回进宫参加这样的宴会。一路走来,宫中的任意一角都比丞相府好上百倍。夏小娘同江倾蓉哪是见过这样大阵仗的人,被这华丽的景象生生地惊住了,差点出了洋相。
落了座,顺文帝同皇后还未来,不过各大臣却都来的七七八八,相差无几。江倾蓉左瞧瞧右看看,似乎是在寻什么人,怎么都瞧不见她所要寻的人,灰心地垂下了头。
江倾城同江承嵩一并坐着,微微抬眼扫视着各大臣,不同江倾蓉那般幅度大,只是察言观色般地小心翼翼。这样的举措在旁人眼中,像极了到了个陌生地界儿,害羞又好奇的小姑娘,且江倾城容貌一绝,京城中的公子早有耳闻,今日趁着中秋宴一睹江倾城的芳容,倒确是名不虚传,一个个的视线都落在江倾城身上,恨不得将她看透了。
这样一群豺狼虎豹,如饥似渴地直勾勾盯着江倾城,江承嵩皱着眉,挨个给予恶狠狠的眼神回敬。
江文远对面便是王盛毅一家,奇怪的是这王家老二王庆龙已是许久都未曾瞧见了。别说这些个外人,就是这侯府一家上下都已有数日为曾见着王庆龙了,他们倒也是不焦不燥,觉着王庆龙这般花天酒地的人定是宿在了哪家花楼快活着呢。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喧闹,气氛一瞬变得尤为庄肃。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离席至中央,默契般地跪了下来,行着大礼。
“平身!”顺文帝瞧了眼一张空着的席位,眉目舒展,心里似是舒畅了不少。
众人起身回到席间,江倾城这才瞧清楚龙座上坐着的顺文帝: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
尽管他是受天下人敬仰的陛下,可周遭的光芒却未有萧凌恒那般闪耀。江倾城的视线被一旁的皇后所吸引了去: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捧出颈上一朵硕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中宫威仪,十分华贵夺目。
这样雍容华贵的皇后,怕是不少女子都有所幻想过一二吧。不知怎的,江倾城脑海里满是南山寺前那老和尚的一番话。
“今日中秋,阖家团圆。朕之所以让诸位携家眷前来,自是为了告知众爱卿,平日里政事虽繁琐,切不可不问家事,忽视家人感受。”顺文帝一边说着,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后。皇后笑了笑,垂了垂头,让人瞧不情眼底的神情,但在旁人眼中,顺文帝同皇后这般的深情,真真是羡煞旁人。
可又有哪个帝王真正的爱着皇后呢?自古帝王多薄情,表面同皇后维持的如神仙眷侣一般,私下却不知是怎样的翻脸不认人。瞧着高位于凤位之上的女子,面上似乎未有嫁与如意郎君的幸福之情。一时间,江倾城竟不知该羡慕她还是可怜她了。
诸位大臣的子嗣一个接着一个地说着吉利的话,顺文帝瞧着高兴极了,已不知赏了多少个公子千金了。挨个轮过来,江倾城便是最后一个,好话也被前边的人尽数说尽了,就在众人期盼江倾城再说出什么祝陛下的好话时,殿门却被打开了。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萧凌恒着一身紫金长袍,腰间配着的正是时间罕有的纯正血玉。萧凌恒瞧见正站着的江倾城,唇角微扬,一双黑眸目中无人,眉飞入鬓,犹如刀削斧刻般的容颜。
一直无精打采,暮气沉沉的皇后瞧见萧凌恒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容光焕发。
江倾城被皇后的反应给愣住了,这样满面春光的皇后,江倾城顿时心生疑惑,随即又幡然醒悟,了然地扬起了唇角。
瞧着萧凌恒落了席,顺文帝面上的喜悦之情霎时消失不见,只有那假情假意的苦笑。
“愿我朝繁荣昌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群黎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江倾城朱唇轻启,低回轻柔的悦耳之声划破了殿内的平静。
顺文帝顿时喜笑颜开,又命人赏赐了江倾城重金。萧凌恒饮了口酒,饶有兴致地看着江倾城。觉察到了炙热的视线,江倾城循着望去,四目相对,一时竟好似天下之间只有他二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这样盯着男子看?生怕坏了名声和规矩,江倾城下意识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尝着碟子中的玉盘珍羞。
这样的举措,江倾城不以为然,可就江倾蓉看来,方才江倾城是在和萧凌恒眉目传情。江倾蓉拿着筷子的手暗暗发紧,手中嘎吱作响,面露恨意,她恨不得将江倾城千刀万剐,将她的眼睛戳瞎。
自萧凌恒进殿,不论是皇后,大臣千金,还是在一旁站在侍候的宫女,她们都视线都一致地落在了他身上,皇后更是痴狂,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凌恒。瞧见萧凌恒那样有兴致地盯着什么看,皇后似有些不满,循着他视线瞧去,只见江倾城同萧凌恒四目相对,随后低下了头,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凌恒,可他笑意却愈来愈深。
皇后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那个从不正眼瞧女子的萧凌恒,竟盯着一个女子笑!这天下怕不是要‘大乱’了?
“本宫听闻江丞相嫡女仙姿玉貌,生得一副绝世容颜,又是抱玉握珠。今日一瞧,倒真真是才貌兼全的美人儿啊。”皇后莞尔一笑,舒展眉眼,善气迎人地夸赞着江倾城。
从不过问大臣女子的皇后,今日竟这样一反常态夸赞起了江倾城,所有人都觉的是江倾城的好福气,可只有江倾城知晓,绝非这样简单。
“皇后娘娘谬赞了,只是臣女才疏学浅,鹄面鸠形的,到底是娘娘高看了臣女。”江倾城低了低头,贬低着自己,她可不想招惹招惹什么是非,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江大小姐何须这般妄自菲薄?本宫瞧着这天下女子的美貌竟都不及你一半呢。”皇后依旧是那么善气迎人,可这话却是话中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