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天空是一种冷而透彻的黑,寂静深邃,衬得那月亮愈发皎洁。
谢息醒来的时候夜色正阑珊,幽幽月光如许,波涛汹涌地洒在陆知叶墨色的斗篷上,恍若梦幻。
那一刹那,谢息几乎以为自已来了仙境。直到陆知叶将乌黑色的药汤灌入他喉中,他才被那苦味惊得如梦初醒。
“好苦……”谢息合上眸子,眉头紧皱。陆知叶见着了,取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苦,
“你不如叫阿苦吧。”
许是被她说中了软肋,又或是刚刚苏醒的身子仍旧乏累,谢息未与她争执,
而陆知叶撇撇嘴,从怀里的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躺着白白胖胖的冰糖,她拈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喏。”陆知叶拿着这颗糖,眉眼弯弯,笑得明媚,“阿苦,吃吧。”
她的笑仿佛一泉伶仃的温柔,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谢息心底最柔软的位置。他微微一愣,但嘴还是不自觉张开了。
糖很甜,像她如今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不太讨人喜欢了,
“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报答我?”女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息,
听见这话,谢息了然,果然女子都一般。
“你要什么?”
“金银财宝、美人府邸都可以喔。”陆知叶笑得像个小狐狸般,“看你这神仙般的面容,家世一定不俗吧?”
“你是医师?”谢息摸了摸已经包扎完毕的胸口,如墨的眸子看着陆知叶,
陆知叶点点头。
“安全送我回到京城,我便给你银子。”
“这可是另外的价格了!”陆知叶喊道,
“给你五十金。”
“一言为定!”女子笑魇如花,连忙答应,“叫我阿知便好。”
“我也没想知道你的名字。”
阿知也不怒,反而笑嘻嘻道,“阿苦公子,你在京城是不是有很多钱?所以出门在外便被贼人伤了?”
想到此,谢息目光一冷,可看到面前笑得明媚的女子,
“怎么?想以身相许?”
阿知愣了一下,回答道,“你虽长得美貌,可却怕苦,我可不喜欢。”
谢息没有说话。
“阿苦公子,你在京城是什么身份啊?”阿知看着他身上的面料,这滑腻的手感真好,
“别叫我阿苦,我有名字,谢芜安。”若是被他们知道这事,岂不是得看他笑话了。
阿知撇撇嘴,“知道了,阿苦。”说完,吐了吐舌头,还冲他笑了笑,
突然,面前女子的模样越来越模糊,
“阿知!”床上的男子猛地睁开眼睛,可眼前是入目的金黄色,那笑魇如花的女子已不见了。
“皇上,您无事吧?”何公公急匆匆赶进来。
谢息起身,捏了捏鼻梁。
“无碍。”
“皇上,用不用叫洛贵人过来,给你按摩一下?”何公公试探道。
“何公公,你知道的。我无需任何人服侍,若再提起让她们来服侍朕,你便出宫吧。”谢息俊朗的脸上明显有了怒意。
“皇上息怒,老奴不该如此,请皇上责罚。”他也很无奈啊,一边是太后的催促,一边是皇上的怒意。
“你下去吧。”谢息无奈道。
何公公应到,便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回去路上,小何公公凑近干爹,问道,
“干爹,刚刚皇上喊的阿知可是个女子?”
何公公看着自已前些天才进宫的干儿子,叹口气,
“你莫要在宫里提起这个名字,不然可有你受的!”
小何公公猛地点点头,可好奇心又上来了,
“干爹,这姑娘是何人物啊?”
何公公叹口气,看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干儿子,想了想,还是要让他知道这些事,
“她就是前皇后,清阳王和王妃的女儿,安宁郡主陆知叶。”
“陆知叶?”
“不可直呼主子的名字!”何公公佯装要打小何公公的嘴巴,
小何公公急忙捂住嘴,“原来她就是前皇后,怪不得让皇上念念不忘。想当初皇上皇后和离,在京城可是掀起了一股八卦风啊。”突然,又八卦道,“那那位主子去哪了?”
“这件事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小何公公失望地应了一声,
“想起他们当初大婚,整个南忆国十里红妆,皇上还大赦罪行轻的人,连街边的乞丐都得到了赏赐,还是没想到……”小何公公惋惜道。
“你莫要议论这么多了。好好服侍主子才是正事。”
“干爹,前皇后是不是长得很美啊?毕竟清阳王和清阳王妃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小何公公好奇问道。
何公公想起,初见那女子那天,她一袭墨色斗篷逆风而立,似乎是个盈盈楚楚的女子,可笑起来,仿佛满天星河,皆在她眼中,满地春风,皆在她的笑中。
“唉,若你见了,便会赞叹这世间的美好,怎都在她身上。”何公公回忆到。
“不要再说这事了。服侍主子才是正事,八卦也不要听太多。”
小何公公点点头。
待何公公走后,谢息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粉红香包,如玉的手指抚摸着上面绣的歪歪扭扭的“苦”字,
“阿苦,我在里面给你放了雾水葛喔,你喝药时若觉得苦,便拿出来吃一小片。”
“你不给我糖吗?”
“也总有我不在的时候嘛,让别人知道你怕苦多不好。”
“那你还叫我阿苦?”
“阿苦阿苦阿苦阿苦阿苦……他们又不知我为何叫你阿苦,反正阿苦只准我叫,糖只准我给。”女子嚣张道。
想起这些,谢息的嘴边噙了笑意,
“你这苦字怎绣得这样丑。”谢息嫌弃般地看着这香包,可还是把它挂在身上,“我记得清阳王妃的刺绣可是艳绝天下的啊。”谢息调戏道,
“不要便还给我!找那个沈小姐要去,她刺的息字可好看了。”阿知生气道,
“我不,虽然绣的丑了些,可谁叫这是阿知绣的,我喜欢的紧,像喜欢阿知那样。”谢息讨好般冲她笑。
回忆这些,仿佛那女子还在他身旁。
可是看到满屋的金黄,目光一冷,
“我想你了,阿知。”
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雪落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