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子见赵棠能来她这儿,也是有几分意外,毕竟赵棠原来极少与外人来往,即使她们是邻居,除了每逢过节送过几次礼,平常都不交往。
坐在院里的姑娘们面面相觑,觉得这人眼生,见柳氏和徐暖娘叫了声娘,她们才知道这人是谁,热情地打了招呼。
年轻她一辈的孩子们都叫她赵婶子,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都笑着应下了。
别看她住在村子也有十几年了,每年除了耕种,极少有人见她出来,更别说还主动到人家家里来做客谈叨。
小辈们见到赵棠,都小声地谈论起来。
“听说她见谁就是一张冷脸,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今个见着,还挺面善的。”
“暖娘,你娘长得真好看,难怪你生的也这么好。”
“我听说你娘会武功,好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也想学,但是我娘不让,说是会遭夫家嫌……”
“我我……我有点害怕,那天赵婶子被徐家兄弟抬回来,一身血的……我可瞧见了……”
大家的说话声音不大,可叽叽喳喳的,是个人都知道是在说谁,林婶子见了怪尴尬的,咳了两声,讨论声才停止。
林婶子再看向赵棠,本以为别人这么讨论她,她会不满,没想到她一脸坦然,显然不放在心上。
林婶子问道:“徐桓安家的,身子好些没?”
赵棠笑道:“多谢他婶子挂念,好多了,这不,今儿个都能下地走了,第一个就来了您家。”
林婶子在她病的时候,还拿过鸡蛋来看她,这份情她是记着的,对待她说话的语气中也就多了几分亲近。
她抱起小孙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小豆丁也乖得很,没有乱动。
林婶子听见她这么说话,惊讶中也带着几分高兴,脸上乐呵呵的。
“这是好事儿,那天你出事儿了,你家孩子们可吓的不轻。”
赵棠面露惭愧:“这事儿是我不对,孩子们孝顺,我都看在眼里。”
林婶子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人多嘴杂,院里头坐着这么多人,也就停住了嘴,又道:“你没事儿也可以来我这儿多坐坐。”
“是得多走走,像我这种身子骨弱的,就更不能惯着……”
两个人能聊的不多,但一来一往,两人的关系也变地亲近了几分。
太阳也落到了西边,光线就暗了许多,院墙里多了几分黄晕。
林婶子家的油灯太暗,伤眼睛,也怕绣坏了东西,就规定太阳下山都不许绣了,于是赵棠刚来不一会儿,有许多绣工相继的走了。
赵棠还继续和林婶子聊着,她发现莫名地和林婶子聊得来,女儿也虽然经常和她聊着,可有些话也不好聊,而且她可以从林婶子口中问出一些村里现在的情况,毕竟她以后也少不了和村里的其他人打交道。
林婶子最后还是说道:“徐桓安家的,你家们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见赵棠脸上有点犹豫,又道,“你要是觉得不好说,那不说,毕竟也是你家私事儿,就当我多嘴。”
“没……这事儿确实是不好说。”
赵棠并不打算借钱的事儿说出去,她和人交好,但也仅限个度,虽然她和林婶子谈的不错,但没有必要一见面便把老底给透了,家里的小辈也不会往外说的。
林婶子显然是后悔问话了,一脸愧疚的道:“唉,是我多嘴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过了片刻,她似乎是想到什么:“你男人最近还没回来?”
见赵棠摇了摇头,她道,“看来他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然怎么会不回来呢?”
林婶子两只手握着赵棠的手,看着她那双白净的手,又是犹豫了会儿,道:“我可再说一句,你也别生气,你家男人都三十多了,一年到头不着家……”
徐桓安的婆娘对徐桓安他可顺从得很,两家就挨着,林婶子看他们的事儿也清楚的很,她要是说她相公不好,赵棠她定得翻脸。
可两人谈了这么久,林婶子也知道赵棠是个好的,也想给个提点,她也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就豁出去说了:
“你家还有几个孩子还小,都没议亲,老大也成家不久,还担不起一家子的担子。你家日子近几年过成什么样,我可清楚得很,你一个女人操持着,家里也没个男人,妹子你也不是个多话的,村里没个亲善的,娘家也不在,没人帮衬。
你也是个秀才娘子,我虽然不懂读书人的事儿,但你不能太纵容你家男人,要我说,下回再回来,就别让你男人出去了,太不像话了……”
见林婶子越说越激动,赵棠却也十分感动,林婶子是个好心又单纯的人,见面第一次,谈了两句,就能跟她说心里话,赵棠不由得握紧她的手道:“您说的我明白,最近发生了这些事儿,我也想明白了许多……”
赵棠原本想如果丈夫回来,就和离的,带着一家子过,可她还是太过于做事带着现代社会的想法,不习惯古代的思想。
有了林婶子的提点,赵棠恍然大悟,她意识到,若是想要和离,先不说她徐桓安是同不同意,光是里正家就不同意。
家里现在虽然是她把持着,但也有里正家看着,徐桓安每年也会不定期地回来,但她要是带着孩子单过,难免会遭一些不怀好心的人上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危险因素。
她考虑的太少,是有一些心急了。
赵棠一双真挚的眼睛看着林婶子,反手握紧对方的手,说道:“您以后就喊我赵棠吧,听着也亲。”
林婶子见自己说的话,赵棠是有听进去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真切:“行,我比你年长,你也可以喊我春花姐。”
一番交谈下来,赵棠也知道,林婶子三十五了,家里的男人很早之前就没,年轻的时候喜欢在赌场里赌,有一次输光了还借,没钱还就被人打死了,家里还欠了不少钱。她也没个孩子,这么多年来对于徐家的孩子时不时看顾着。
所以对于赵棠的事儿,林婶子也感同深切。
柳氏和徐暖娘原本想回去,见娘没走,怕天黑,娘看不清会摔着,就留下来多做了一会儿工,天已经完全黑了,赵棠和林婶子告了别准备回去了。
徐暖娘上前搀扶着赵棠的胳膊,柳氏在后面抱着茂茂,四人刚走到门口时便听到:“赵棠妹子,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
赵棠扭头看着林婶子在朦胧灯光下的身影。
她一个孤家寡人生活了这么多年,无儿无女,难免孤寂,心中疾苦无人听说,如今与她一番交谈,却拿她当知心人。
看见林婶子消瘦的身子骨笔直地挺着,和她那一脸期盼,心中十分动容,便回答道: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