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选定的弟子?悟性有够差的。”三餐寺大殿中,菩提木枝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当年不也是如此。”老和尚不甚在意道。
“嘿!你当年可没这般运气……”
菩提木枝似是想好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声音都变得欢快许多,还想多说两句,却被老和尚打断:“一万三千年劫期将满,无缘残余魔念即将消散,我留在此界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还望你为我这弟子,护道一二。”
“看心情喽!”菩提木枝的声音这会却是变得有些老不正经。老和尚对此也未说什么,只说了句“且先助我这徒儿开窍吧”,便站起身来。
菩提木枝听了这话,倒也乖巧,只见原本不够一尺来长的木簪子,陡然变长变大了许多,在木簪子最前端,又复多出一个小巧的圆状物体。
木簪子此刻俨然化为了一小根犍槌,那么需要犍槌敲响的木鱼又在哪里呢?
老和尚身材矮小,站起身来,比仍旧坐着昏睡的三餐也高不了多少,但是已然足够,手里拿着菩提木枝所化的犍槌,在三餐的小光头上轻轻敲击起来。
‘咚!咚!咚!’三餐的小光头在这一刻仿佛真正化作了木鱼,在菩提木枝敲击之下,发出响声,清脆空灵。
道道金光自菩提木枝与三餐光头接壤之处不断发出,作为一个原点,复又像水之涟漪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金色涟漪很快浸染了整个大殿,又蔓延至三餐寺内院、屋舍、厨房,却又极有灵性地不越过三餐寺大门,去往清风观。
三餐寺内的金光越来越多,仿佛一条条丝线在交织、穿插、游走,尔后定睛一看,却不是在编织一件衣裳,而是一座宫殿。
传九天之上,有漫天神佛,神居于天地中央,天庭之中,而佛所居之所,在极西之地的极乐净土。极乐净土中尚有一座寺庙,唤做‘大雷音寺’,相传万千诸佛皆由此而生,尔后布道天下,而天下有佛出世,亦会前往此处,精深功果。
大雷音寺中尚有一颗菩提古树,大雷音寺存在多久,它便存在多久,与诸佛共同修行佛法。传说菩提古树知晓世间一切佛法,与其论道,便等同与万千诸佛问道,至于能收获多少,便看你能悟得多少了。
菩提木枝敲击三餐光头散发出的金光,以三餐寺为根基,最终构建了一座佛光闪烁的虚幻宫殿,大门上方的牌匾仍旧唤作三餐寺,却又在其上浮现一层金色光幕,‘大雷音寺’四个大字如流水波纹一般,荡漾不定。
老和尚不知何时已是虚空盘坐,一身打满补丁的月白僧袍外面披上了一件琉璃袈裟,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又一个佛门咒字脱口而出,凝于虚空,又散作一团金光,融入这座虚幻的大雷音寺中,使其变得更加凝实。
菩提木枝固然是世间难寻的造化之物,但想要构建出佛门圣地‘大雷音寺’,既要求所持之人法力精深,还需获大雷音寺认可,而老和尚一日,显然两者皆有。
正在房间打坐的明月,忽有所感,到了清风观内院,怔怔看着三餐寺内的异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然身边传出一声惊叹:“一日大师好大的手笔,便是大雷音寺中,也没得几个弟子能在菩提古树下炼气。”
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道人,气态懒散,和明月一般,穿着一身黑白道袍,身体却处于半虚半实之间。
明月见得此人,并不惊讶,轻声说了句:“见过师兄。”言语之中,并不如何亲近,甚至透着几分冷淡。而这中年道人,正是清风观的真正主人,清风道人。
清风道人摆了摆手,也不甚在意,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道:“老和尚这边出大力,那小和尚也不知道接不接得住,若到时候连飞升此界都不做到,老和尚怕是要在大雷音寺,丢死个人喽。”
清风道人笑完,又笑眯眯看着明月:“反正无论如何,这小光头都是无法和师妹做比较的。”
眼看说完,明月仍旧没搭理自己的意思,清风道人自感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半虚半实的身子便消失不见,而明月的眼睛,仍旧愣愣地望向三餐寺。
三餐寺内,大雷音寺已成,老和尚身披琉璃袈裟,虚空盘坐,全身金光闪耀,宝相庄严,突然把手里的菩提木枝一扔,喝了一声:“请菩提道友现身。”
菩提木枝先是隐没于地面,而后隐没之处冒出一颗嫩芽,嫩芽顷刻之间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明明无风,树枝却如顽皮的小儿,动个不停,那结在枝上的果子、绿叶们也就跟着颤动。
大树立在此处,像是一尊端坐不动的古佛,只是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一股精深玄奇的禅意,此正是菩提古树。
菩提古树下正坐着一位闭眼沉睡的少年和尚,和尚本是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月白僧袍,但无论是和尚还是僧袍,却早已被金光浸染,所以这个和尚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金人,亦或者说,是一尊金色佛像。
忽有风起,一片菩提树叶离开枝头,飘然落在三餐怀里,三餐本未有所觉,却不知何故,在这会眼睑颤动,原是三餐随着菩提树叶,进入了一个梦境之中。
十一月的江城,明明才刚进入秋季,清晨的凉风吹在人脸上却仍觉得生疼。
金河一口气爬上了三米多高的人行天桥,不由得微微喘气,抖了抖衣领口散散热。因为早高峰的原因,此时人行天桥上行人颇多,桥下的汽车更是停了一两分钟还未动过。
看了看时间,金河突然叫到:“糟糕,就剩十分钟了。”于是匆匆挤过来来往往的行人,下了人行天桥,顺便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便往附近的某栋大厦走去。
到了公司,打卡、打开电脑,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早点,一边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随意浏览些网页。
早饭吃完,继续随意发会呆,不知不觉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于是不得不收敛心神,强迫自己沉浸到工作中,可是工作没做上一会,心神又开始发散起来。
就这样,心神一天就在工作和发呆之间反复转悠,然而便混到快下班了。
确认了一遍今天的工作任务确实完成,看着离下班还剩最后五分钟,便又随便浏览了些垃圾网页,然后还特意等了十分钟,看着已经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打卡下班,金河果断关了电脑,起身走人。
下班后的世界也并不如何精彩,金河在路上找了家惯常去的饭馆,吃了饭便回家了。
租的房子,加上独立卫生间,整个出租屋也就不到十平方米的样子。屋里除了放张单人床和书桌,剩余空间已经寥寥无几。
接着便是看番、看剧、打游戏、睡觉,如此一天便过去了。
接下来的第二天如此、第三天如此、第四天如此,天天皆是如此。而在金河身边,始终跟着一道虚幻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月白僧袍的光头和尚。
这便是三餐的前世,金河便是三餐以前的名字。
如今再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过去的生活,三餐只觉得心里憋得甚是难受,有句话想要说出来,张开了口,却无声音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