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鑫门出现了朵朵绚丽的红色烟火,这红色的烟火映入了苏麟的眼帘,他微笑着用食指摩挲了酒杯,望的出神。
陆玖贞看了一眼元康,又转过头来缓缓对苏麟说道:“这紫云城乃是旧都,半晚常有百姓燃放烟火,入冬后亦有彩灯悬挂,贤侄可愿前去观赏一二。”
“正有此意!”苏麟站起答道,暗揣着:“老匹夫,征西粮草被烧,真想看看你知晓此事后是什么表情。”
三人携随从出府门,漫步长街,丝毫不见任何异样,皑皑白雪随风飘落,落在家家户户五颜六色的彩灯上,车马入流似往昔一样,孩童们围着糖人摊打转,路边的瓦舍里的先生依然讲着过去的故事。
“贤侄,这紫云城如何?”
“恐怕大熙之内只有金京才比的上。”
“毕竟是上百年的经营,仅凭几千人马可拿不下。”
苏麟一惊,但又想到万鑫门红花为号,便沉下心来。
“贤侄,咱们这要到万鑫门必须要过飞云桥,有兴趣去看下吗?”
“听凭伯父吩咐!”
临近飞云桥畔,风卷落雪,行人渐少,空中传来了焦灼的味道,陆玖贞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说道:
“贤侄啊,圣上马上就要对青云国用兵,会猎于藩原。这仗打起来什么最重要?”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自然是粮草。”
“圣上委我以粮草重任,不敢怠慢啊,出了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
“正是。”
“可要是有人烧仓呢?”
“抓住元凶自然元凶负责,抓不住就不太好办了!既然大人如此担忧,可去西门巡视一番啊。”
“那倒不必。”陆元贞说罢便爽朗的笑起来。
当踏上飞云桥那一刻,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下来,寒风冻哑了流水,困住了流云,就是那斜挂的月牙射出的光芒也似沙尘般令人窒息。而在这难于呼吸之间,浓烈的血腥味却又提醒着,在这死寂的世界,确实生命还在自己手中。
桥心中的一团篝火似乎是这境界中唯一的希望,两人跪坐在篝火旁,一人气定神闲,而另一人却垂头丧气。渐渐行进,马蹄声不似平常时清脆,似乎是沾到了黏黏的东西,是血。
火光映出了两人的面庞,惊的苏麟呆住不动,半响才说出一句话:“苏虎,你怎么在这!”
“哥,我气不过!”
“回头再收拾你!”
“大人,舍弟鲁莽,我要将他带回严加管教。”
“不急,你也不问问你弟弟干了什么好事?”陆玖贞盯着苏麟的眼睛。
“你干什么了!”苏麟别过头,大声的问苏虎。
“我把粮屯烧了!”
“你!”苏麟大怒“左右,给我捆回去,我要好好收拾这辱家败国的浑人。”
“苏兄莫急,我已代苏兄管教过了,只是这粮草。”元郎悠悠的说。
“我们照赔,多少。”
“二十万石。”
苏麟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揣道:“这是要了我们苏家的命啊。州库不能动,只能出钱买,可家中哪有那么多钱啊。”
“苏兄,还有两份东西一并带走吧。”说罢,元郎将一个又湿又粘的包裹丢给苏麟。
回到客房,苏麟马上让随从检查苏虎的伤势,苏虎口不能语,指着那个包裹,打开一看,正是黄兴、黄隆的首级,苏麟缓缓站起,走到窗口,竟一头栽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快马…快马把黄叔的头送回武州,无论花多大力气,找到尸身,厚…厚葬。三弟…”
“三将军性命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
“琵琶骨断了…”
“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回来后,哑了。”
苏麟咬住被角,口流鲜血,随从们跪在床旁:“将军,要忍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第二日清早,苏麟拜别陆府,挟苏虎去金京奔丧,而陆元郎亦要回金京履职。
一路尴尬自不必说,转眼到了九月初八,两人到了金京,事先得知苏宪已葬于金京南侧春华山旁,一切丧葬均按侯爵制式,元郎也不能免俗前来祭拜。
来到春华山下,远远便见一座丈二青石大碑,走进一看。上书,大熙宣武侯苏宪之墓,两侧石人石马,苏麟径直走到碑前,倒头便磕,元郎也上前拜了三拜。苏麟这一磕,便停不下来,石砖之上尽是血迹。突然,感觉一只手抚在他的肩上,回头一看:
“圣上,臣下不知圣上至此,死罪。”
“贤侄,平身!”
武帝带苏麟及陆元郎来到一石亭下,石亭中已有四人等待,大将军陆元德、丞相林阙、御史大夫慕容画、还有新科武状元陆元康之子陆仲琛。
“仲琛,你先下去吧”
“是,王上。”
“咱们在这就把征西一事交代了吧。苏麟,你原本需守孝三年,但现下青云发难,南方异陌不得不防,你就戴孝领军吧。”
“元郎,你明天就去兆尹府履职。”
“这次征西由元德挂帅,正好把仲琛带去历练下,兵分两路,由寒月将军陆元丰领两万赤虎精骑西进,大将军陆元德举六万虎威军北上,都是你带过的老兵,我在给你调拨四万羽林军,军士素质你大可放心。”
“林阙,下两道旨,一道至舒城,召仲清、仲宇进京给皇孙伴读。一道至紫云城,着鹰扬将军陆元康率两万鬼面营返凉州履职守黑松关。”
“遵旨!”
亭外,仲琛绕着木车上的苏虎打量半天,拍了拍苏虎的手,便随元德离去。
九月初九,天英校场内,鼓声雷鸣,马嘶啸啸。高台之上,正是当今熙武王,全身贯甲,头戴赤缨黄金盔,身着红绦金鳞甲,腰悬三尺御金剑,足踏火云描金靴。战鼓声罢,四万将士山呼万岁,传遍金京城内。
“大将军陆元德听令!”
“微臣在!”
“命你为征西都督,督管朔、宛、凉三州军务政事,拨四万羽林军并原有六万虎威营归你都统,击杀赫连虎,夺取藩原。”
“微臣领命!”
“击杀赫连虎!夺取藩原!”台下如海啸一般的呼声让整个金京城为之震动。战鼓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四万人马浩浩荡荡开赴凉州。
九月十五,藩台东北部锦河大营内,陆元丰焦急的踱着步,手里攥着一个铜步兵像,走了两圈直接一手摔在地上。
“你们这帮废物,怎么就找不到赫连虎!要是让我大哥先碰到,也就是一枪的事,他们吃肉,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元丰,你又来了,这赫连虎的部队神出鬼没,当初十万人埋伏他三千兵马都没抓到他,况且咱们是发兵两路,又未达成合围之势,哪能说找到就找到。”说话者青衣银甲,居然是车骑将军龙靖飞。
“行,你不着急,圣上让你去东南,你跑西北来乱搅和,你要立不得功啊,圣上老爷子不得把你剐了,就算圣上不把你怎么样,那帮文官的吐沫星子也得把你淹死。”
“我乐意,元德大哥是大将军!他在朝廷文官敢放个屁。”
“文官是不敢放,放了我那将军大哥也不带言语啥的,你不被屁熏死就万幸了。”
“你敢这么跟你上峰说话!”
“屁,这是锦河大营,我是领兵将军,你那卫尉现在还停职呢!你的家将呢?你的兵呢?在这我让你吃肉你就吃肉,我让你吃土你就吃土!”
“吃土是吧,你先吃!”说罢,龙靖飞上去右手按住陆元丰,左手从沙盘边上抓一把土就往陆元丰脸上招呼。
两人正在打闹,帐外传来一声“报”,两人立刻站的笔直。
“进来吧!”
“禀将军,锦河对岸发现马蹄踪迹!看样是一整只军队!”
“通知大军,开拔!牵我的赤火撕云兽来。”
“还有我的玉狻猊。”
“当初我哥怎么能把玉狻猊送你!”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它现在姓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