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桌上的手机响了好一阵,安利桑卓甩了甩仍旧有些湿的头发。接起了电话。
“安,还好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关切的男声。
“嗯……怎么?”安利桑卓背对着窗户,两腿交叉着斜靠在阳台上。
“可以一起吃个饭么?听说你中午没吃东西,一起吃吧。”
“嗯……”安利桑卓漫不经心地回应,她一边摆弄着半干的头发,一边细细思索着那个梦里的世界。
……
“卡罗尔!”安利桑卓想着远处的身影挥了挥手。按照他发的位置,安利桑卓来到了斯洛文尼一处安静的公园,她还从未来过这里。
那个叫卡罗尔的年轻人已经在公园中心的餐厅的门口等她了,他个头不高,仅仅比安利桑卓高出一点。这些天看惯了无比高大的罗斯,安利桑卓见到他不禁吐了吐舌头。
“你这小鬼,有了那个傻大个忘了我啊。”卡罗尔打趣。
“嘁,你这是吃醋了?还说罗斯是傻大个,嫉妒了吧,矮冬瓜。”安利桑卓回击。
“喂,哪有见了面就这么伤人家的。”卡罗尔故意拉着脸,“好歹我们也认识了好久了。”
安利桑卓做了个鬼脸。
“话说,那个傻大个现在怎么样了?”
安利桑卓听后直摇头:“还能怎么,糟透了,完全糟透了……别提那家伙了,那个混蛋,我都不知道救了那个混蛋多少次了。”
“哟哟,多少次?”
“……”
跟着卡罗尔进入了这个连招牌都没有的餐馆。餐馆很小,是一个木质的小屋,不过通风采光却非常好,哪怕在傍晚里面也很明亮清爽。
“喏,达洲的菜咱们怎么说大概也吃腻了,这可是达洲为数不多卖塔尔菜的餐馆。”卡罗尔得意洋洋,大概在为自己可以找到这么一个特别的餐厅而沾沾自喜。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毕竟……”卡尔将菜谱推给了桌对面的安利桑卓,“以后可能不会再这样了。”话语间隐隐透露出一丝失落。
“不怎么了解塔尔的东西,还是你点吧。难道……真的要开始了么?”安利桑卓皱眉,“我们真的有足够的资本,出现在联盟视线中?”
“诶呦!我这嘴。”卡罗尔掩面,“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再聊。”
真该死,为什么突然破坏了那么好的气氛,卡罗尔啊卡罗尔,你怎么这么个大嘴。卡罗尔一边浏览着菜品一边气愤无比,被自己气得直摇头。
“塔尔的酒可是最好的!安,虽然你不怎么喝酒,不如……尝一点吧。”
安利桑卓点头默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卡罗尔更是懊恼,自己个大嘴巴。
他确实长着一张不小的嘴,可以说他的一张脸遮住嘴是完美的,露出嘴就是毁容的。眼球里有一副度数极深的隐形眼镜,当然不单单是简单的隐形眼镜。
他是格尔海温在斯洛文尼区的镇区之宝——一个绝无仅有的计算机天才,梳着IT男标准的三七分,据说只有他去见安利桑卓的时候头发是干净的。他在斯洛文尼的地下网咖当网管。料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天才,当初戴恩第一次见到时他也是如此。
塔尔的菜品相对于达洲的口味来说更重,更浓烈。最可怕的是塔尔的餐桌上不存在茶水,只有酒!可以是麦酒,当然也可以是烈酒。
位于公园中心的无名餐馆就近没有商店可言。卡罗尔一边进食一边讲述着就近自己看到的趣闻,可无奈餐桌上只有他一人玩着幽默游戏。安利桑卓一直闷闷不乐,更偏向于掉线的状态,卡罗尔只好自娱自乐。
没错,桌上每一道菜的味道对于安利桑卓来说都是严重超标的——太咸,太辣!虽然很过瘾,但更渴。
夜幕降临,安利桑卓环顾四周,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唾液的存在了,卡罗尔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更多是因为这里的烤鱼做得比自己的好太多了,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地平线上没有一个商店,卡罗尔一直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安利桑卓根本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去跑老远提一桶水回来。
“安……嗝,渴了,就喝点酒吧……度数不高,喝点解渴没事。”卡罗尔替安利桑卓满上了。
“我……生下来才喝过两次。”安利桑卓尴尬地笑了笑,端起了玻璃杯,玻璃杯泛着蓝色的光华,倒上橘黄色的麦酒,呈现出一种颇有质感的琥珀色。她小小抿了一小口。没有儿时爸爸酒杯中的那股火辣感觉,倒入嗓子如同失火一样,而是无比的清凉,只带着一丝酒特有的辣感,醇厚的麦香轻易地覆盖了这不引人注意的酒精。
“好香……”安利桑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继续盯着杯中的酒,喃喃自语。卡罗尔刚好可以透过有色酒杯看到她放大的眼眸——深沉的暗黄色,像狮子的瞳孔一样。
她又一次倾倒酒杯,这次是一大口。这一次火热的感觉不再像第一次那么温和,一下子催出了安利桑卓的泪,她剧烈地咳嗽。
“别太急,慢点喝,你刚开始还不习惯。”卡罗尔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拍了拍安利桑卓的后背。
安利桑卓脸逐渐红了起来,整个脑袋都灼热无比。和那一次一样……似乎脑海里某些东西变得朦胧,不至于模糊。卡罗尔放下手中的酒。他没醉,相反他异常清醒。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有么?不知道呢。我只知道,是那个老头子让你来的。对么?”
卡罗尔愣了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安,我哥说得不错。”
“嗯……那个老头天天说我坏话呢,我怎么了?”
“你很聪明,,但却驾驭不了这份理智,这可不好,尤其是我们干这个。”
“你也像那个老头子那样,这么认为么?”安利桑卓一饮而尽,“我一路走过来,十年了,在你们眼里,我依旧是那个不成熟的傻白么?”
“不!当然不是,你只是对于某些事情,太敏感了……安,听我说!”
安利桑卓欲言又止。
“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恐怕就是分别,安,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我们自己,我们都需要有接受这些的觉悟。战争也罢,即将到来的冲突也罢,总会有人流血牺牲。”
“完了?”
“呃。”
“你和他一样……不懂……”安利桑卓继续倒酒,不知道是因为渴,还是因为酒可以带来的醉感,她喝了下去,第二杯。
第三杯……
第四杯……
她一发不可收拾,卡罗尔都记不清了。
“安,够了,你喝多了。”
安利桑卓用手支着脑袋,慵懒地倚在家桌子上。她把滚烫的脸紧紧贴在桌子上,缓解从脸上传来的灼热感。睁大眼眸注视着卡罗尔,她的眼很红。
“累吗?”卡罗尔坐在安利桑卓身边,任她靠在自己肩头。小脸上早已满是泪水,黏糊糊的。粘在卡罗尔手臂上让他不由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爸爸的,爸爸说的天使……还是……格尔海温的……恶魔。”
“你……”
“我一直相信书上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是有灵魂的……爸爸有……哥哥也……不!他还在,那个混蛋肯定在!”安利桑卓抹了把眼睛,“呜呜……我找了三年,都找不到他,让好多人帮我找,结果仍旧没有消息。”
……
卡罗尔默默拿出纸巾为安利桑卓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安利桑卓紧紧握着卡罗尔为她擦拭眼睛的手。卡罗尔心里瞬间心潮起伏,如同突然暴动的江海一般,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轻轻抚着安利桑卓的肩头,他自己手也在微微颤抖。
多么想把她揽入怀里……从此以后当她的哥,代替那个或许永远都回不来的哥。
他仰着头,很快打消了念头,努力不让泪水从他深邃的眼眶中流出来。
“都是混蛋矮冬瓜……我真的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把他这个妹妹忘了?”
“不会的,不会,乖,别瞎想。”
昏黄的灯光摇曳,很是不稳定,安利桑卓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侧着脸,细细地端详着。
“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活在斯洛文尼这个垃圾堆里,和那群下流的流氓在一条街……哥,我好累,每天不仅要想着要活,自己……还要找你这个混蛋……”
“留下一把破刀给我,让我不要忘记你么?然后天天折磨我?”
她迷迷糊糊,似乎身体里每一会细胞似乎都沉浸在一种无比放松愉悦的状态……就连脑细胞都一样。
“咔嚓”,她的手一松,空酒杯下坠,应声而碎。
“喂!怎么搞的?”店主大声呵斥。
“不好意思,我会培你的,她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
……
“呼……呼……”
卡罗尔把她丢进车里,苦笑:“傻瓜……哪天被我卖了都不为过。”
她扭动着身体,蜷缩在车另一边的角落里,一伸手,手掌如花般绽开,里面是一块圆润的玻璃碎片,发出幽幽的蓝光。
“它好白呢,是我盆栽里的吗?”安利桑卓睁开半只眼,看了看手中的玻璃,露出微笑,“她真美……”
没过多久,她便呼呼大睡,完全有着长醉不复醒的意思。仿佛不平整的车座就是自己家中的床一样。
“傻瓜,真的在我这里就能睡得踏实。”卡罗尔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思,继而怜惜,“真是个可怜的女孩……”
从后备箱取出毛毯,卡罗尔小心翼翼地盖在安利桑卓身上,顺便再取出个抱枕垫在她的后背上。夜色已深,卡罗尔点起一支烟,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斯洛文尼的天空总是盖着一层轻纱般的薄云,月亮灰蒙蒙的。
车里的她竟然打起了呼噜。
“大概累了,你才是个普通人吧……大概和你父亲一样,累了才不会继续在地狱天堂间奔走。卡罗尔看了看安利桑卓遗落在餐馆的小刀,一把平平无奇的弹簧刀。细心的他临走时帮安利桑卓带上了。
”如果天上真的有主,但愿他能祝福你……找到这把刀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