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暖阁。
李世民皱着眉头坐在榻上，对着面前的两人道：“辅机，房相。对于流民的安置问题，你们还有什么建议？”
在他左边一名面白无须，略显阴柔的男子，正是长孙无忌。“陛下，府库的存粮暂时还能应付，从外地征调的粮食也已经到了半路。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还有许多百姓从北方源源不断的赶来，只怕征调过来的粮食，也无法支撑太久啊。”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深了，其余州府粮仓里的粮食也是有限的，不能说想征调多少就多少。关中大旱本来就需要外地征粮度过冬天，没想到和北方雪灾碰到了一起，着实是雪上加霜。
一旁的房玄龄满面忧容，徐徐说道：“虽然每日两顿稀粥不至于饿死，可是却没地方安置，只能住进城外的帐篷里。虽说能挡些风，但对老幼妇孺来说，依然难以抵挡严寒。恐怕即使赈灾粮食到达，也有许多百姓用不上了……”
李世民闻言长叹一声，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愤懑。
御极十几年来，每日殚精竭虑，不敢懈怠。兵峰无敌，海清河晏。可是，为何这天灾就偏偏不放过大唐呢？贞观朝以来，天灾几乎就不曾中断。
“陛下，最近有一物件风靡长安，名唤‘壁炉’。听金兰县县丞禀报，乃是祥云村一名唤做宁舟的少年所制。在宅子里安装了以后，整个宅子就如同这暖阁一般暖和。只是，这壁炉放在帐篷里，怕是收效甚微，且还有燃烧的危险。”长孙无忌道。
宁舟？
李世民闻言，微微颔首，道：“可是城外空旷之地有限，即使修建木屋，也难以容纳众多百姓。”
“这倒无妨，”长孙无忌笑道：“那小子还制造出来一种双层木床，上下能同时睡两人。可只要再往上增加层数，能睡的人就更多了。同样大小的地方，使用了这种木床，能够容纳的人数便多了好几倍！”
李世民虎目微微一亮，旋即却又黯淡了下来，苦笑道：“辅机你可曾想过，木炭是否足够？”
长孙无忌语气一窒，顿时哑口无言。
毕竟他位高权重，冬日寒冷便烧炭，这已经是潜意识里默认的东西。可是却忘了，木炭对于寻常人来说，是极为昂贵东西。
不比粥米可以由朝廷救济，木炭并非硬通货，仅仅足够权贵们使用，想要用来救灾，数量也完全不够。
所以没有木炭，壁炉再好，也无用武之地啊。
“陛下，还有一事……”
房玄龄眼神闪烁着光芒，道：“据国子监祭酒所言，有人呈上极为玄妙的算术之法，任何数目无论大小，加减乘除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算出来，于我朝的学术有极大的贡献。这一套算术之法的创建者，好像也叫宁舟……”
又是宁舟？
“这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朕以前从未听过？像是突然凭空而出一般。不仅诗才满腹，还能发明这么多利国利民之物件。”
李世民眉头微皱，虽说听到有这般人才，心中是极为好奇与高兴。
可是昨日亲自盘问高阳为何一夜未归，得到的答案竟也是去找这个叫宁舟的小子，虽然高阳说只是去要琉璃珠，但是李二陛下总是犯疑。
谁家女子不爱才，那日高阳将四首诗呈给李世民时候的神情，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给自己看完以后还生怕弄丢了似的，又赶紧拿回去收好。
念及此处，李二陛下的小心脏就有一丢丢发堵……
“陛下，殿外卢国公程知节与殿中侍御史崔仁师求见。”
就在这时，内监萧大伴萧贤的通报声响起。
换做平他是万万不敢在李二与大臣们商量国事的时候，前来出声打扰的。可是今天情况特殊，程咬金来时的表情实在过于凶横无赖，不来通报都不行了。
“那老货这时候来作甚？还与崔仁师一起……”
李世民皱了皱眉，“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萧贤都还没来得及宣，一位模样粗犷，满脸横肉，虬髯遍生胡子拉碴的壮汉，骂骂咧咧的拖着一名文官冲了进来。
那文官被这壮汉擒住衣领，脸色一阵惨白，无论如何挣扎都没用，差点被他给抓断气，一路被拖着走了过来。
“陛下，你要为老臣我做主啊！”
然而接下来开口喊冤的，竟是这满脸横肉的壮汉。
这壮汉正是混世魔王程咬金，到了天子跟前依然是没个样子。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是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看向程咬金的眼神皆是一脸嫌弃，就如同看着一坨会移动的粪。
文臣武将本来就是两个集团，向来都只有这么待见彼此，更何况还是程咬金这种万人嫌。
二人看向崔仁师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同情。明明都快被这老货给拽断气了，现在倒好，到了圣上面前，程知节反而喊得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在李世民铁青的脸色中，程咬金大声嚷嚷了起来：“崔仁师这老货，一块荒地骗我程家两千贯，陛下你可一定要老臣做主啊！”
崔仁师一甩袖子，胡子乱颤的怒道：“我虽出身崔氏二房，但族中商贾之事又如何知晓？有辱斯文，你这老货当真是有辱斯文！”
“好了！你们一个一个说。”
李世民一拍案台，沉声道。
……
半盏茶过后，李世民的脸色都快黑成墨了。气极反笑道：“程知节啊程知节，你可真有脸跑到朕这儿来告状啊？朕赐给你的宝剑那去当了不说，还来找朕要钱？”
“嘿嘿，陛下，脸面事小钱财事大。再者臣并非是来找陛下要钱，而是让陛下主持公道啊！频山那块荒地满打满算不过五十贯，他崔家竟收了我程府两千贯！”程咬金义愤填膺。
“老货你放屁！那么大一块地才五十贯？你在陛下面前胡说，这是欺君！”崔仁师怒道。
“你个老东西，刚才不是还说不懂商贾？那你怎么知道不止五十贯？我说五十就五十！陛下你若不为老臣做主，老臣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暖阁！”程咬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悲痛的嚷嚷着。
“哦？程知节，你倒是撞死一个给朕瞧瞧？”李二陛下似笑非笑，很是期待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