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给他弄了火葬，又把骨灰撒进了江水里。寒风瑟瑟，卿九想起他们说的挫骨扬灰，不禁感觉可笑。她留下那一人，是想看看顾家还能有什么反应，她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就让他们死，下去也是污了他的眼睛。
可灭了顾府又能怎样呢？他们是伤了他，可让他死的是堵不住的悠悠之口。茶余饭后空闲时间里调侃别人的话，却能在别人身上活生生撕下来一块血肉，看着血流满地他们说不定还能更开心的把这当做谈资。她不仅仅要顾府复出代价，她还要让天下人知道李言蹊是堂堂正正的名动京城。
两人就近去了卿九家，崽崽闻到血腥味，扒着衣裳钻进卿九怀里闻个不停。楚暮看出来她累了，便接过崽崽，放它去玩儿。崽崽眼巴巴的瞅着卿九，爪子不停挥动，把卿九看的心软，就又抱着它，它也听话，一动不动的待在怀里。
楚暮无奈，“你去休息一会儿，天快黑了，我弄些粥。”
卿九乖乖点头，抱着猫坐到床上，弄了晒干的鱼片喂它。它现在也快一岁了，天天就知道吃，圆滚滚的，还一般不让人摸，今天这么听话也是看出来什么了吧。崽崽吃饱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卿九把它放回窝里，正巧楚暮端着两碗粥进来。
卿九怕他担心，逼着自己喝了大半碗。她不想看楚暮的眼睛，楚暮应该是不知道她会杀人的，不知道他看见那些断了脖子的尸体心里会想些什么，却也没有勇气问。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一语不发。卿九感觉自己像灵魂出窍一般，麻木的很，只有听着楚暮的心跳声才能确定自己活着。
半夜，卿九被噩梦惊醒，猛然坐了起来，止不住的喘息，鬓角全是汗。楚暮担忧的看着他，还没有说话，卿九便扑上去紧紧的搂着他，微微颤抖，像是抱着黑夜里的唯一一束光。
刚刚卿九扑过来时，他竟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做噩梦了？”
“嗯，我梦见自己死了。”
楚暮心惊，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到光。“别胡说。”
卿九又搂着他，“真的，我梦见我死了。”
她梦见自己死在乱葬岗，没有人来救她出去，她就躺在那里，无人问津，躯体渐渐腐败，露出白骨，又被新的尸体压到身下，再也没有见过太阳。
这个梦让她害怕，也让她知道了为什么在李言蹊成亲前夕有那么强烈的不安。
因为她在李言蹊身上看到了自己。
同样被人抛弃，同样受人唾骂，如果不是遇见楚暮，她也会找一个时间自行了断。就算扶风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也还会选择那里。因为这世上没人值得牵挂，也没事情等着她去完成，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孤独么？
她比李言蹊幸运，她遇到了一个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并且，她也愿意去用生命去爱他。由此，她才算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那时候，她从绝望的李言蹊身上看到了自己。她所做的一切事情，说过的话，对他的责问，都是害怕他选择了那个自己心里隐隐就有的那个答案。
她想起了李言蹊最后对她说的话，“你和他也好好的吧，他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其他的事情，楚暮应该也会照顾着你，就不用我再说了。”
“爱上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卿九一字一字道。
楚暮突然收到表白，惦念着刚刚受到惊吓的卿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卿九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怎么呆了。你睡觉么？”
你都这样问了，楚暮无奈，“不睡了，陪着你。”
卿九起身，靠在床头，拍了拍身边，示意两人坐在一起。然后把被子往上拉，拉到下巴哪里，在用手臂压住。
“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楚暮不解。
“就是杀人啊。”卿九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楚暮瞬间懂了她心中的顾虑，低眉浅笑，“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卿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好啊。”
“有一个人，他小时候家里太穷，养不起孩子，就把他给了另一个人家。那家人收了他主要是当成个给饭就能用的便宜仆人，那两个孩子呢，也不是和善之辈，小孩子不知轻重，下手总把那个孩子打的像条狗一样。”
“他们爹娘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点做的不好就往死里打。那时候他八岁，寒冬腊月也没鞋穿，瘦瘦小小，像一棵蔫了的豆芽。他也没再想过父母，被扔出去的孩子就是没人要的，不过他也会想，为什么是自己被抛弃，后来，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他觉定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要拼了命做到最好。”
“有一次被打的狠了，骂的也是猪猡之类不堪入耳的话，他就决定跑，可没跑成。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人生地不熟，身体孱弱，不一会儿就被抓住了。然后，他就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毒打，打完了就往柴房一扔，死活不管。那个孩子就发了高烧，身上的伤也没人处理，几乎上就没救了。但是他愣是没死成，从那以后，他就低眉顺眼，听话至极，在心里暗暗的把的逃跑计划完善。”
楚暮顿住了，不再往下讲。卿九心里纠成一团，她知道这是说的他自己，拉着他的手，问道：“然后呢？”
楚暮笑了笑，“然后就没什么了，那个小男孩逃了出去，拜师学艺，然后回来把那一家人都杀了，又放了一把火，把东西全烧了。”
卿九心情复杂，她感觉楚暮刚刚是准备和她讲论过去的，但为什么又突然改口？他现在滔天的财富权利和深不可测的身手又是经历了什么才得来的呢？她想知道自己爱人的过去，完完整整的过去。但她不会逼问，就像楚暮不会逼着她一样。
楚暮抓紧她的手，“刚刚说的有些词不达意，但是，我爱的是你，是完完整整的你。你的好处我会当做珍宝，你的小毛病在我看来也是很可爱。至于你刚刚问的，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并且，一个小孩子还懂得复仇呢，你做的也是对的。”
卿九眼睛又开始泛酸，掩盖道：“哼，真会说甜言蜜语。”
“你要不要试一下有多甜？”
废话，肯定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