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真实的梦。
……
可我们都小看了时光。
她是一枚活生生的定位锚,而我是一名最卑鄙的偷渡者。
后发先制的时光、它准备在我身上找回本该拿走的东西,这真像一位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的巡查官。
你认真的过分了。
我的身体在崩溃,那女孩刚组成的银沙身体也在崩溃,这就是被时光侵蚀的过程。
她在老死。
如果穿越的时间够久,老死之后的尸体还会腐化,残存的骨骸都不知能否留下半分。
亲眼见证红颜枯骨的过程,我难以接受。
她也一样。
……
她本可以活,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去寻找延寿的药物,顶着白发苍苍的头颅与时光赛跑。
只要活得够久,抵消穿越所消耗的年份,那还能享受这方美好的世界。
少女不能接受瞬息迟暮,即使是死。
我也没资格去劝她,让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接受苍老的代价,我做不到,她也不会听。
第二种……
说了也没意义。
她直接选择了第三条路,生命的延续。
我与她,就像是两只完好的瓷杯,时光要从我们体内抽出一定量的水份,水抽干了便落冥府。
她将自己的剩余倒给了我,她失去了所有,时光就此收手。
我什么都不懂,只是怔怔的盯着逐渐消散的她,殊不知我的生命早已与她血浓于水。
我被抽出的部分,有属于我的,也有属于她的,等到我消耗的分量抽完,还能活着。
可她本可以抽干我的剩余。
我是待宰羔羊。
......
她摸摸刚掏出来的小小沙砾。
“我母亲也是这么保护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右脸已经沙化,胸腔都破开了几个大洞,没有血液内脏。
用最事不关己的模样,去保护最陌生的我,还用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
我总算找回你了。
那一次,你最亲近也最陌生。
这回不会再忘记了。
……
原来孟婆汤,就是死前的那口气啊。
......
“妈。”
“哎呀,还没结婚就有儿子了。”
那女人明明在沙化,可还是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不符合时宜的话。
这眼泪愈发残忍,止不住的往下淌。
往下?
淌?
……
这是一具逐渐成型的身体,一头雪色短发遮住半分血腥,头骨颈骨眼球都在慢慢浮现。
对面老人看见我的反应,很知趣地拿来一面镜子,我看见银沙在我身上攀附,最后化成特定的骨骼血肉。
那女人身上脱落的银沙,在构筑我的身体。
......
“这样我就是你的亲生妈妈啦。”
能不能不要用很轻松的语气说这种话,我明明才见到你,我还来不及问你名字,我还来不及告诉你我的愿望,生而不养不配为人母你知道吗?
我其实z......
少女用她仅存的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我下意识的闭嘴,我对她有依赖感,天生的依赖感。
所以听话。
“我们算真正的母子悠~”
“不要说你只是我偶然遇见的亡魂、才第一次见根本不值得之类的话。”
“你生前的妈妈,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也会用命去保护你悠~”
“那也是第一次见哦。”
……
“多叫几声妈妈,我喜欢听。”
“嘻嘻嘻。”
......
我一直在叫,根本不觉得有分毫羞意,这是旁人听不见的心念,她只顾着开心。
最后,她只剩半块头颅,还是露出了让我安心的笑容,我看着那头颅下的银沙,还在往我身上游走。
我很努力,我想用声带叫一次,却只呼出几分灼热的烟气,没有丝毫声响。
她的笑声早在喉管沙化的时候,就停下了。
可这一刻,我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但少了几分烟火气息。
很清冷。
“妈妈,要先睡了。”
这就是不用喉结发出的声音吗,心念的声音这么清冷,她是怎么听的那么开心的。
“我的儿子,你就叫贺拉#......”
她话没说完,可能是贺拉斯、赫拉尔,还是其他的多音名字。
我没听完。
她真的消失了。
最后的银沙补足了我的肩膀,我得到了新的身体,得到了它完整的控制权。
“晚安,妈妈。”
终于能开口了,但她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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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要一起去做礼拜吗?”一边的老人提起菜篮,朝着厨房走去。
这个白发的男人站起身,深深的呼吸了一次。
老人单手扯下被单,头也不回的扔了过来。
......
“那就叫赫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