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农场这个地方已经开张了十年之久，客流量也非常多，每天都有怪物和人类到访。
社会本身对我们这些怪物就有明显且持续的歧视心理，农场是为数不多的，能为这些魔法造物的物种提供完全平等的公共场所。以前我也经常到这里玩，是挺快乐的。
但就在上个月，梅森突然宣布农场乐园仅对人类开放运营，怪物和人类一片哗然。大家都在讨论，这样的一片乐土也被政府和社会舆论所击垮，甚至还为人类物种推送了一系列免费福利，糖果也是其中之一。这种掺有魔法粉尘的糖可以使人更加有活力。
我的家就在农场附近，爸爸为了金钱将怀有身孕的妈妈和我抛弃，我整天为人类贵族做牛做马，轮流当他们每家每户的仆人，总算是能支撑起一家人的开销。虽然妹妹出生之后，家里压力增加了许多，但我依然很开心。
我的妹妹一直很向往农场的生活，我也不忍心看到她注视着别人喜笑颜开的神色，黯然落泪的样子。况且里面还有黄金小麦这样的魔法作物，将其卖出去，对我这样的穷孩子来说，也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财富。
农场新的规定公布之后，我和妹妹只能偷偷溜进去，好在我们长得和人还算有几分相似，再检查时能浑水摸鱼几次。但几次都只是进了大门而无法进入其他场地，可能是因为人类都拥有糖果的缘故，大家总能认出我们。
听说在农场的储备库里有大量的糖果售卖，我便打起了偷窃的心思，以后便可以稍加掩饰自己的身份，方便在里面游玩和采集魔法造物。
那是一天黑夜，这里的保安措施很差，况且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储放在梅森的家中，也没有人会想要夜闯农场。总之，我轻轻松松地爬过了围栏，在黑暗中摸索着目标。
搜寻过了很久，我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时间已步入子夜，再不回去第二天就要昏昏欲睡，那些公爵们又要惩罚我了。正打算离开，不远处的亮光惊吓到了我。
那是一个提着油灯的人，身材很魁梧，手臂上还不知道扛着什么东西。我一时间去了好奇心，悄悄地跟上前去一探究竟。该死，我真不该这么做。
我懂得隐藏自己的脚步声，那个人不可能发现我。我逐渐离他只有小段距离，灯火之中，我看清了他的脸——他就是农场主梅森先生！而他肩上扛着的是一个怪物小孩的身体！
天哪，我敢保证！虽然没和梅森接触过，但怪物与人类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我甚至可以从气味中判断他的大致年龄，然而我嗅到的只有冰冷，那个小孩已经死了！
之后我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但临走前我听见了水流的声音，想必就是进入了月心湖。他把怪物杀死了，扔进了月心湖抛尸！一定是这样！
我不敢告诉别人，况且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我只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原本已经不想再踏足此地，但里面价值不菲的物品仍旧吸引着我，我的妹妹仍然渴望着游玩，所以我一直在尝试。
但那一晚我所亲眼目睹的都是真的，我绝对不会说谎！
…………
以上可以算是男孩的自白了，这里面的绝大部分细节还是告诉了袁暮的，关于自己家庭状况的部分，则是以“我家境不好，所以……”来一笔带过。
“小孩子懂得挺多嘛……”袁暮评述道。
“原来如此……游戏剧情至此就开始转折了么。”袁暮意识到玩家的目的和行动都在此发生了绝对的变化，整条剧情线终于有了蛛丝马迹，“虽然说很明显，但如果我拒绝这个小妖精，不知会把自己引向什么剧情。”
此刻的反差就犹如一部欢乐而富有童心的《小熊维尼》在刹那间切换为恐怖骇人的《玩具熊的午夜后宫》，莫名的黑暗与压迫顿时爬上了袁暮的脊梁。
再仔细观察他，鹿角男孩闪亮的祖母绿瞳孔中映射着一丝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是人类再熟悉不过的了，它是恐惧，是内心深处的不安，仿佛在渴求袁暮能给予他安全感。
袁暮一直都很赞成一句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并不是说它能使人看到世界的色彩，而是在于这扇窗户会向外吐露出真实的感情。所以对于情感的伪装，袁暮都很害怕自己的眼神，曾百般尝试训练出虚假的眼神，但都以失败告终，这个缺陷始终存在于人类身上，无法消弭。
惊叹于游戏系统的强大，就连这种东西都能模拟出来，让人分不清何为虚拟何为真实。
“这些糖只是一种标签的话，以你能轻松进入农场的能力，为什么不能从行人中偷？”袁暮发出了灵魂问题，在男孩叙述的同时，他就在默默整理着一些疑点，有的需要当场解决，有的还需藏在心里。
鹿角男孩似乎也被问懵了，皱起眉头思索一会儿后回答：“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获得的地点，总之，在人群中没看到一个人身上携带着糖果，小孩的手掌、大人的口袋，甚至是某些人的背包中都没有。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袁暮听了之后也是一脸懵，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难道每个游客都有和玩家一样的次元口袋吗？
“那……这些糖果是在农场运营规则改变之后才开始发放的吗？”袁暮问道，他需要弄清楚这些糖果真正的意义。
“是的。”男孩答道，“我可以拿到我的报酬吗？”
袁暮闻言，微微笑了：“想不到你记性还挺好。喏，给你。”说罢便假装做出掏口袋的样子（默认服装中有两个装饰性口袋，无法储物），掩饰自己从背包拿出两颗糖的行为。
“既然如此，找到一个月前乐园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糖果发放的目的和糖果本身的玄机。”袁暮思索道，一只手撩起了自己的头发，“可现在突然冒出个凶杀案的展开，况且处理尸体为何要选择在自己的乐园项目中……再说，那个小孩讲的，也不一定就是实话，半真半假可能性很大，我……”
鹿角男孩接过了糖果，打断了袁暮的思路：“你不像一个坏人，我可以看到你的智慧和野心，所以我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嗯？”原本目光飘忽的袁暮此时突然回眸，然而那个鹿角妖精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想自己背包里还有一把小刀和之前播放戛然而止的磁带，袁暮陷入了沉思。糖、杀人或者说杀妖案、磁带、游客和工作人员种族上的巨大差异，以及游戏背景中人怪的关系，这些问题都萦绕在袁暮脑畔。
但主线任务要求自己前往塔楼，之前男孩儿也说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那里，说不定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多多少少会得到。
“好的，接下来恐怕就要深入虎穴了。”袁暮突然想到一句话：你知道得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