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早上，凌鸣然上完研究生生涯中的最后一节课，失落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随心而欲、肆意挥霍，不知道就此松手后他们是否会相忘于江湖，甚至来不及好好告别。
Z大旁边的商业街已早早地布置好，各大商家的促销活动也已挂牌，坐等迎接跨入2020的狂欢夜。
2020，爱你爱你，千载难逢告白年。
凌鸣然再次感叹，时间像是走了脚的妖怪，跑得飞快。
*
午后，在小镇的老房子里，布满月亮和星星的蓝色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点点阳光洒落在床头。
清新淡绿床单上印着百合花色，16岁的凌鸣然支起一条腿躺在那，耳边捧着的步步高音乐手机滑起了盖，听筒里传来方倾兮的欢快明朗的声音。
“18岁高中毕业…是…2014年，22岁大学毕业…是…2018年。”少女细细地算着毕业的日子，在手指上掰扯着年份。
“嗯嗯，等大学毕业，我们就都到法定婚龄了~”那头的少年也在憧憬着未来。
“是哦…”少女想了一下婚姻法规定，又算了算日子，坏笑道，“哎不对，我可是大二结束就能嫁人了，可不等你了。”
“嗯？不等我你还想嫁给谁？哈？还想嫁给谁？”少年拷问道，语气里添了几分严肃。
“你这算是求婚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随便我才不嫁呢！”少女欣喜不已，故意刁难道，“没有浪漫的求婚我可不答应！”
“要多浪漫才答应？”少年认真地问道。
“唔…只要是你想出来的都浪漫~”少女想象了一下求婚的画面，只要有他都是极好的。
“那等大学一毕业，工作都定下来了，就跟你求婚好不好？”少年认真思忖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诚恳和渴求。
“到时我才22岁哎。”少女似乎有些不满，算了算年份，又开口，“等2020年好不好？2020爱你爱你，多好的寓意。”
“好~那就2020年8月16日，九周年纪念日，长长久久，结婚纪念日也是这天了。”少年把结婚日子挑好，等着在那天娶上他的女孩。
“嗯嗯好，到时候还是鼠年，说不定还能怀上鼠宝宝，一家三口都是鼠宝宝。”少女算了算生肖，不由地憧憬和他的未来，有他们的鼠宝宝。
“刚刚还嫌早，这么快就想给我生宝宝啦？嗯？”少年不怀好意地调戏道，语气显得轻佻又暧昧。
“哎呀你真是的！”少女红了脸，滚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
明明当初还数着要好久才到的年份，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凌鸣然回想起当时的天真和坚定，心里不由地泛酸。
她好想他，她不甘心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就活在各自的喧嚣未来里各自老去。
不甘心在他们往后岁月里，回想起来的最后一幕就停留在那天的不欢而散。
那些岁月里还没来得及跨过的年，她想在这个曾经一起憧憬过的2020跨年夜尽数弥补，了却遗憾，好好道别。
【然：有没有兴趣一起跨年？】
【方：还不知道有没有空。】
【然：没事，有空告诉我呗，我去找你~】
【方：其实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然：我不委屈啊，我想和你一起跨年啊】
【方：我真的觉得自己不能给你什么承诺】
【方：遇到合适的人，就尝试一下吧】
【然：我不用你承诺，也不要合适的人】
【然：你上次说话不算话的，我是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去找你】
到了下午，方倾兮都没有回她，凌鸣然已经没有当年那种说去就去的勇气了，因为给他的可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只能再次试探。
【然：晚上有安排吗】
【方：今晚要值班】
【然：所以呢】
【方：要留在单位睡一晚】
【然：噢噢那新年快乐~】
凌鸣然明白了，不管是真是假，他拒绝她了。
……
夜幕降临，小县城的跨年夜的气氛并不浓重，方倾兮和几个好友坐在酒吧里。
他今晚根本没什么值班，只是不忍心直接拒绝她。
要在这小县城工作五年事情基本板上钉钉，毫无转圜的余地。
而她，那么执着她的梦想，每次说起眼里都是亮闪闪的星光。
即便是错过之后的重逢，她也依旧执着地想留在她想留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情。
当年爱得那么深那么烈，她都毫不留恋地放弃了。
现在的他们，早已不是为爱痴狂的少年，他没法为她放弃什么，也没法要求她再放弃什么。
或许是真的没有缘分，或许是真的早已错过，他们之间终究还是不合适。
三巡酒过，酒吧里的气氛热烈里许多，唱台那边有一对情侣在求婚，周围引来不少人旁观。
方倾兮举着酒杯，闻声望去，看到聚光灯下的那枚戒指，一口闷掉杯里的酒。
那一年，他也有一枚戒指，可是他的女孩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分手。
就像现在，又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从来没有不爱他”“他不要合适的人，只要他”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爱上过别人，没有投入过别人的怀抱一样，可现实却是那样地讽刺可笑。
而自己也是着实可笑，一见到她就像是中了毒，心甘情愿地再次沦陷。
自嘲过后，方倾兮看着天花板上的各色灯光，重重地叹了口气，点开微信。
【方：就这样吧，以后好好的】
凌鸣然正坐在宿舍里无聊地看着韩剧，没想到他会主动找她。
惊喜之余却发现，他是在跟她道别，要把此前短暂的欢愉都一笔勾销。
这一刻，她是不舍的，不甘心的，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他放弃了，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如爱所愿，好好的。
【然：这么快就决定了吗？】
没等到他的回复，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那就好好道别吧。
可是，那句“我会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没能发出去。
看着眼前那个红色感叹号，凌鸣然绝望了，眼眶里蓄势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决定了，决定要和她断得一干二净了。
一瞬间，凌鸣然只想打开通讯录，拨通他的号码问个明白。
可是她的手早已颤抖地不受控制，怎么也按不对地方。
想到从此只是路人，凌鸣然崩溃了，止不住地嚎啕放声，只觉得揪心地疼，不管她拿手怎么抚按，心痛只增不减。
引得室友们完全顾不上她平时叮嘱过的不要在哭的时候安慰她，连忙上前关心。
她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如此崩溃失态过，一直都是端庄温柔、淡定从容的模样，何时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过。
即便是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也是偷偷地湿了枕头，从未让人知晓。
凌鸣然再也顾不上自己平日里的形象了，只有这般大哭才能宣泄心头的窒闷感。
过了半个小时，哭声终于止住了，盯着那句带着红色感叹号的话，不死心地又重发了一遍。
这一次居然发送成功了，凌鸣然目瞪口呆。
过了几分钟便有了回复。
【方：我会的，我相信会的】
看到这句话，凌鸣然松了口气，她再也不强求了，只要还能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关心，就足够了。
凌鸣然什么都不问了，也不说了，她害怕方倾兮再次把她从他的世界里抹去，不留一丝痕迹，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这样至少还能是朋友关系，还可以寒暄问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