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理寺和刑部一同给你用了刑，方才见你精神尚好，还以为是外面谣传。”夏竹溪将他的外衣取下放在一旁，又小心翼翼地去解包裹地严实的纱布，原先被裹紧的伤口一下没了束缚，血流的反而更多了些，濡湿的纱布拿在手上很有些分量，夏竹溪有些不放心，又不能丢下去找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怎么伤得这样重？”他背后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原先棘条抽出的伤口或许有些吓人，但终归还有完好的地方，哪里能像现在这般血红一片难见皮肉，“我记得世子之前说，安排好了人的。”
“是安排好了的，专挑后背有伤的地方打，虽看起来吓人可手里到底都是有数的，只是伤在皮肉。”陈子尚一手扶着桌几低声解释，真是一点伤都不受也不能让那群人信服，“终归是要用来吓住我母亲的，只要能吓住是外伤还是内伤，大理寺并不怎么在意。”
夏竹溪手里拿着药粉不知从何处下手，陈子尚拿了一小块棉布递给她，“先看能不能止住血。”
“用这个按上去，待会干了揭下来还是一样的。”她咬咬牙，直接将药粉撒了上去，“莫要绷着。”
药粉撒在伤口上疼的叫人止不住的颤抖，陈子尚原本就有些坐不住，这样一疼更是用尽了气力坐直，夏竹溪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被药覆盖住的伤口又被血流冲走，心里直发急，这样一直坐着是松不下来的，“不然先去榻上趴着，止了血再说罢。”
“待会再坐起包扎也还是一样的。”他的声音颤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实在支撑不住只能向桌几上趴去，“这样吧。”
忙碌半晌瓶瓶罐罐的药用了几乎一半才勉强将血止住，陈子尚就这样安静地趴着，夏竹溪看着他满伤痕只觉得头脑发晕，又抬手看着自己滑腻地几乎抓不住纱布的手，轻悄悄地去打了水替他也替自己清理一番。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一些了，只是她不会包扎这样的伤口，她一人能做的最多的不过就是清理上药。
“陈子尚。”她轻轻推了推还将头埋在双臂间的人，听他嗯了一声才松了口气道，“你这样我不大好包扎，而且我也不大会，你教教我。”
“将伤口裹住便好，不难的。”
夏竹溪一听便知道他也是不会的，只好自己摸索着将伤口包扎好，“下回我可再不干这事了。”
她气喘吁吁地坐下正看见陈子尚手臂上的伤疤有些差异，“这疤不是早该好了吗？”
她依稀记得此前他说过，手臂上的伤已然好的差不多，她贴近细细看了，虽说疤痕已然淡去许多，只是有一块朱砂色的不但形状奇特还十分顽固。
“原就不止是疤。”他也低头看了一眼，“是胎记。”
“谁家孩子若有这样显眼的胎记，倒是不怕孩子走丢。”夏竹溪有些忍不住地想碰一碰，“也就是你如今不必科考，不然这还得想法子遮住。”
他低着头不说话，夏竹溪才有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陈子尚此前说是幼时贪玩，拿了烛台被烫伤的，只是这烫伤的地方未免有些太巧，完完整整地盖住了整只胎记，“是刻意为之？”
“听母亲说，是临出王府前姑母所为。”婴孩的皮肤娇嫩，一点损伤就要留下痕迹，若是刻意为之只怕那滚烫地蜡油是一点点滴上去的，光是想就叫人心疼不已。
“说起来，此次能这般顺利也多亏了这块胎记。”他笑的勉强，“听闻同我母妃手上的那块一模一样，大约就是如此，姑母才会想出那样的法子。”
夏竹溪不知如何宽慰他，只好抓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摩挲着那块伤疤，“替你留下这样重的伤疤，郡主当时也必是痛到不能自已。”
“当初费劲心思要将此事遮掩，要保全我的性命，若是他们如今得知我自投罗网，不知会不会怪我。”
“不会。”夏竹溪说地斩钉截铁，“你是越恭王府唯一的血脉，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怪你。”
“当初王爷留下那样的手信，不也是想叫你自己决定去走什么样的路吗？”
陈子尚握住她的手，按在那块胎记上，“从小我便觉得这疤难看，一直缠着母亲，她还很有些不愿意，但其实我知晓，她手上是有这样的药方的。”
“她或许只是配不齐药物。”夏竹溪指着自己的手臂，“上回我们放风筝，我伤了手，她还给了豆蔻方子。听豆蔻说她一直在寻去疤的药材，只是有些东西难得……”
陈子尚点点头，他未见过那张方子，但自有夏竹溪隔三差五地送药材之后，她的确常常调些去疤的药膏给他敷着。
“都过去了。”夏竹溪觉得有阵风穿屋子而过，只怕他这样坐着着凉，起身寻了件衣服替他披上时才发现自己身前全是斑斑血迹。
青天白日的，这模样待会出门怕是要被抓走问话，“陈子尚，你想个法子替我借一身衣裳吧，我这模样，只怕是回不了家了。”
“这便要走了？”他抬头看看窗外，明明时辰尚早不必如此着急。
“豆蔻尚在不远处的茶楼等我，若是回去地迟了，怕是会惹人怀疑。”夏竹溪一面说话一面用帕子沾了水去擦，只是这样多的血迹待她清理完这衣裳也是穿不得了。
“我的院子里，没有侍女。”言下之意便是借不到衣裳了，滇王府也不是安宁之所，四处都有宫中的眼线，总不能叫她出门随意拉个侍女借。
“我看你今日是带着帷幔出门的，我这里倒是有顶长帷帽，或许能用。再或者，我这里还有两件新的大氅。”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披了大氅才叫人想多看两眼。帷帽长些虽叫人觉得奇怪，但总比大氅好上许多。
夏竹溪接过帷帽比划了一番觉得大小长短正合适，便戴了上去，“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