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1年1月25日，农历腊月二十二，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
腊月二十三，北方人常在这一天过小年，河南也不例外。
南方许多地方，会在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也有个别地方，比如南京，比如云南的部分地区，会把正月十五和正月十六称为小年。
北方的小年这一天，人们都开始准备年货、扫尘、祭灶等，代表着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这段时间，方为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自然。
1月15日，他到君临集团向郑化龙催要1500万配资，郑化龙承诺在十天之内把这笔资金募集到位。
今天就是第十天了。
昨天他给郑化龙电话，询问资金的进展时，郑化龙告诉他，年关当前，要取钱过年的客户太多，超出了公司的预期。
集团无奈，只好把给他准备的1500万，先用来应付客户的提款了。
郑化龙告诉他，他想拿到这1500万配资，需要等到元宵节过后。
也就是，还需要再等一个月！
他的心情一下子掉进了谷底，而且冰冻千年的谷底，深不见底，漆黑而冰冷。
他立刻追问借给集团的300万，郑化龙告诉他，肖总那个朋友的贷款，还没有放下来，也只能等年后了。
集团能够理解他，每月可以照样给他支付3分5的利息。
方为廉心口堵得慌。
他想起了每年都到武当山求仙问道的项飞龙。
“今年这运势，有点背啊！到了年底，却诸事不利。要不，我也到武当山拜拜？”方为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默默想道。
一向老谋深算的他，现在的心，却静不下来，更别说拿出什么主意。
这绝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对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来！
只要一天拿着客户的1500万，就要支付一天的利息！每月的利息是18万，每天就在亏损6000元钱！
但是，现在把客户的钱还回去，等于白白赔掉36万到50万不说，还有个300万的窟窿，怎么填？
只要他敢退掉这手里的1200万，必然会造成十堰团队的军心混乱！一传十，十传百，挤兑在所难免。
在这1500万之前，十堰团队还为君临集团先后募集了500多万的资金——只不过，那些资金都直接汇到了集团的账户，合同也是集团提供的统一合同，盖章更是集团的公章或者分公司的公司章，法律上对应的债务关系主体，也是客户与君临集团之间的事情。
十堰分公司的财务，是集团派遣的。
方为廉在募集这1500万资金的时候，为了防备财务私自把资金转账给集团，与客户签订借款合同的主体，他虽然还是用的分公司的名义和公章，但是资金却被他汇集到了一个临时账户上。
他认为，只要守住这1500万的资金安全，自己就立于不败之地，静等着集团把钱打到十堰就可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郑化龙根本就没有要在十堰投建酒店的意愿！
郑化龙本来就是要以在十堰投建酒店为名，引诱他为集团募集资金，来帮助集团平安度过年关的挤兑！
方为廉原来也有过这方面的一丝顾虑，但是，在郑化龙的慨然应诺和大包大揽下，在郑化龙给他画出的一个又一个大饼面前，方为廉被一步步拖进了目前的泥潭。
如果跟集团闹翻了，郑化龙完全可以对这些客户不管不问——客户有公司的合同不假，但是公司没有收到客户的汇款！
钱在谁的账上，谁就要为这个钱负责！
2，
方为廉开着车，带着张青到了田间一个无人的地方。
“年关了，许多客户要从集团里取钱过年，集团面临的资金压力很大。”方为廉看着飞雪覆盖的农田，说了这句开场白。
“我这两天也睡不着。集团答应给我们的1500万，是不是又兑现不了了？”张青六十多岁的人了，却想蹲下来，在这雪地上坐上一坐。
实在是，心里太窝火了。
“郑总说，要等到元宵节过后。”方为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不信。
“等等等，总是让我们等！元宵节过后，他让我们继续等，那可咋办？
我看咱们两个老家伙，打了一辈子的鹰，这会要让鹰啄瞎眼睛了！”张青愤怒地低吼道，胸膛起伏不定。
“我昨晚算了一笔账，咱们现在把客户的1500万退回去，认亏40万就行了。这个酒店，咱们不干了。”方为廉缓缓说道。
“怎么退？现在年关了，我们一吆喝退钱，恐怕十堰的所有客户，都会来公司要钱吧？”张青立刻扭过脸，瞪着方为廉说道。
“是啊，借给驻马店的300万，肖总也要我们等到年后。真要是给客户退钱，还有这个300万的窟窿，也是头疼。”方为廉苦笑着说道。
“岂止是300万？这1500万一退，大家肯定要问我们怎么回事情吧？
军心一散，以前融给集团的500多万，那些客户也要来退钱。如果集团拿不出钱，这些乡亲能放过我们？”张青说出了一个更糟糕更可怕的结局。
这些后果，方为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
他今天约张青出来，名义上是商量，实际上就是要引诱张青拿出一个决定！
张青会拿出什么决定，方为廉更是心知肚明。
“我这两天，心里有些乱。在搞不清楚集团会不会在元宵节后，把1500万打给我们十堰的情况下，我还是觉得，把钱退给客户，更安全一些。”方为廉揉着太阳穴，举棋不定地说道。
“不行！现在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退一步，你我不仅要倾家荡产，还要在十堰身败名裂！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如再等等，让大家都安安心心过个年。
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扛着，咱们年后再说。
集团说年后要投建5所四星级大酒店，咱们手里拿着1500万，他不在咱们十堰建，还能去哪里？”张青说的这些话，是在安慰方为廉，也是在自欺欺人。
听到张青这样表态，方为廉的内心，稍微松了一口气，“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圣人说，每临大事有静气，看来，我这个修身养性的功夫，还不如你啊。
那就按你说的，咱们再稳住神，等一个月。”
方为廉一句表扬的话，竟然让张青的豪气上来了一些，“球，自古富贵险中求！
咱们一辈子没冒过险，所以也平淡了一辈子！
这会咱们就赌一把，也求个老来富贵！”
此刻的方为廉和张青，就如行走在黑夜的两个路人，说话不是为了说话，而是为了彼此壮胆。
“这酒店要是在十堰建设了，装修上的活，我今天就做主了，分你三分之一。”方为廉看着远方的田野，缓缓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