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在韩东看来只是多了些仪式感。
看着别人重视到神圣的样子，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考场中，数学题目他觉得以前做过，但脑子反应有些慢。
就像是一双旱冰鞋，你时间久了没有穿过，再拿出来时，得仔细试试怎样才能绑在脚上不掉，而且舒服不摔倒……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当然，直接原因就是这俩月彻底放飞了，根本没看过书做过题目。
走出考场的时候，韩东机械地走向网吧。
前一天还觉得热血沸腾的游戏，忽然失去了吸引力。
在安全区外面，韩东杀了几个人后，把一身的装备丢了出去。
网吧的朋友找过来问他是不是失手了，韩东笑着说:“我是故意的！”
许多年后，韩东依然忘不了当时那人的表情：“你不要送给我啊！快来仓库，你交易给我！不要的垃圾都给我！”
韩东看着他像是丢了一个月工资的神情，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以后会不会是他这般模样。
答案是否定的！韩东觉得自己还找不上这么高大上的工作。
未来……更加渺茫。
分数出来的时候，韩东很平静。但分数线出来的时候，他不淡定了。
距离二本分数线二十来分。他英语只有28分！
原来别人眼中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挤破头只求二本的神圣高考，距离自己只有20分。
更让他燃起信心的是，全班六十个人，一本近三十个。
清华、浙大、同济、川大、北邮……这些号称一流的名校，就出在自己班。
不甘啊！要是早有人告诉自己，高考如是简单，他肯定不会闹那些糗事了。
“我要复读！”韩东态度坚定。
父亲叹口气：“大专也行，有好多人复读一年，还不如以前的成绩呢。你可差着二十多分……”
“我要复读！”韩东重申道。
父亲的背又佝偻了些，但他同意了。
父亲求爷爷告奶奶，终于联系好了隔壁市的一中。
韩东只想在家干点农活，让自己浮躁的心踏实下来。
开学去上课就好，不就是复习一年嘛。
然而父亲嘶吼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明天就去！人家都开课一周了，你还不去？你要气死我啊！”
第二天，韩东乖乖地坐上了去隔壁市的中巴车，但他心里是排斥的。
见了班主任，简单交流后，介于韩东的成绩，学校收一万元赞助费。
韩东再三确认后，大步离开。
和父亲通完电话，父亲把一万元打在了韩东的账户上。
韩东就在取款机前，钱到账后马上取了五百，转身买了去H县的火车票。
H县，全省公认的状元县。也是全国知名的贫困县。
上车前，韩东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父亲半天才说道:“到那边给我打电话。”
他语气从未有过的和蔼低沉……
绿皮火车整整走了十八个小时，韩东眼皮都没有合一下。他想了很多。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一个人。
H县的市容很差，学校竟然还没开课。
打听了一下情况，以及看了看校门口的光荣榜，韩东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找了家临街旅店，一天竟然才五块钱。韩东说估计住一个月，老板立刻改口：“一月一百。”
韩东在农村长大，根本不在乎条件稍差。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再说还提供热水……真便宜。
第四天，他终于找到了补习班的班主任。
班主任告诉他，以他的成绩只能坐在后三排。
“多少人一个班？”韩东笑着问道。
老师平静地说道：“二百来个吧！”
韩东当场震惊，好半天才问道：“坐得下吗？”
“坐得下！两间教室中间拆了，座位空间小一点。现在还早，正式开学你再来……”
韩东把老师送走后，陷入沉思：这特么是上学吗？黑板能看清？老师说话听得见？
“爸，这边情况太特殊，我还是回去上吧。”韩东弱弱地给父亲汇报。
“行！”父亲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还有些轻松。
韩东逛了逛当地名胜，买了第二天晚上的火车票。
回到县城后，韩东再次给父亲打电话时，父亲只是“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隔壁市的关系恐怕已经得罪了，子弟中学说什么也不能去。
韩东想到了一中。
一中口碑以前也不错，只不过这两年被子弟中学压得喘不过气来。
子弟中学年年清华北大，生源占尽优势。
韩东到一中门口时，碰到了阿超。
阿超也是子弟中学的，家也在农村，和韩立不熟，但认识。
只是在这里相遇，俩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别人都去子弟中学了，一中招不到人。我的成绩都不用交多余的钱，你成绩都不用交补课费了。”阿超介绍道。
“得嘞！”韩东一颗心踏实了。
直接去宿舍安排好床位，然后去教导处报了名。前前后后交了五百的住宿费兼押金。
去他的赞助费，还一万！
韩东心里骂着黑心的隔壁市一中。
阿超和韩东开始了放荡不羁的生活，只是没有再去网吧。
台球厅，茶馆，公园……
反正老师还没认清大家，赶紧调整心态翘课。
一个多月后，韩东的父亲终于托人确定了韩东就读的是哪所学校。
韩东以前的所作所为，父亲也知道了。
结果，父亲选择了沉默，和韩东一句话都没说。
这一年，是韩东最快活的一年。
他可以肆意挥霍，因为手里有差点变成赞助费的一万元。
他随意翘课，因为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他们自己的成绩应该在什么位置。有些不需要的努力，人性一点更重要。
他可以半夜回宿舍，因为阿超天天和舍管抽烟吹牛，舍管会给他们留门。
他在玩高兴后，也会主动看书。有时直接看到凌晨两三点，然后关闭教室门，听着整栋教学楼传来的空旷声，内心极度舒适。
总之，这一年，韩东过得舒心顺心，也充满信心。
模考成绩，他一直在年级前十，除了英语，都拿过单科第一。
任课老师都觉得韩东不可理喻，也为他开了方便之门，任他胡闹。
韩东仔细研究了各大学，暗自选定了复旦。前一年复旦录取分奇高，按照波动规律，下一年录取分会偏低。
韩东有七八成的把握！
名校，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