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泽西州北部的郊区,一个不起眼的汽车站在这个鲜少有人光顾的地方经营着。
“今晨8点46分,宾夕法尼亚州东部公路发生爆炸,四人重伤,十七人轻伤,九人死亡,由现场爆炸汽车的残骸以及烧焦的尸体分析,初步判定是外国恐怖分子所为……”
基米躺在躺椅上,旧电视里播放的是昨天的,或者说是几个小时前的内容。
基米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哈欠,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能碰上距离那条公路两条街的恐怖分子。
突然,耳边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距离城市只有30公里的汽车站鲜少有人光顾,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与往常不同的事件自然引起了基米的好奇。
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女孩穿着背带裤和奶黄色的长袖体恤。她踩着板鞋小跑到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身边,紧攥着对方的袖口。
仲舟揉着女孩的发顶。她没有动作,任由仲舟放肆地弄乱她的发型。在仲舟将手移开后,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带着温度的头顶。
“就在这里分开吧。”仲舟向刚下车的另一人说道,“那个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了。”
“嗯,”少年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变声期独有的低沉沙哑,“而且在那之前我还有其他工作。”
“——一路小心。‘清扫’的工作就麻烦你们了。”
“知道了。”仲舟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对方,“保姆。”
顶着少年不满的目光,仲舟牵起女孩的手,“妮娅,走了。”
拥有金色长发的女孩用空蒙的海蓝色瞳孔注视着少年,像是执行一种特定的程序一样向他摇了摇手,声音是平常女孩的轻柔,但却没有半分波动,“再见。”
少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嗯,再见。”
……就算是机器人,也比洋娃娃要好得多吧?
少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身边的车子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了——后备箱整个被挤压得看不出原样,车厢内满是碎玻璃,座位后背还有车外壳布满了弹孔的痕迹,轮胎爆了两个,可以说它还能行驶到这里已经是个奇迹了。
少年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向汽车站走去。
……没有代步工具对他接下来的行动会很不方便。
他敲了敲前台,基米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请问,有什么事么?”
就算基米再傻,看见那辆与废弃站的老爷车相比丝毫不逊色的车子再加上刚才电视的新闻,基米也能猜测出眼前的少年不该是看上去那样无害。
“请问你这里有电脑吗?”少年脸上显示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网速快点就可以了。”
见基米迟迟没有回话,他皱眉,“没有吗?”
“……有、我有的。”
基米迅速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给了少年。
“谢谢。”
然后基米就看见对方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着,敲下一串串他看不懂的代码。
“你在干什么?”基米好奇地问了一句。
对方瞟了他一眼,在基米汗毛直立的戒备目光中,少年用像是回答他“今晚吃了饭没有”的平淡语气说了一句,“入侵纽约的监控系统。”
基米:……他是不是应该立即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
纽约,这个举世闻名的高度现代化的时尚之都。高耸的摩天楼与繁华的商业街将这座城市的街道分划得就像蛛网一般繁复。
内丽坐在麦哈顿街角的一座咖啡屋里,暖色系的灯光以及偏僻幽静的位置环境,让她对这次的接头人感到一丝满意。
女郎抚摸着耳廓上的金属饰品,镶嵌了红宝石的耳钉在暖光的照耀下显得高贵且傲慢。除了她本人和制造了这种东西的家伙,谁又能知道这其实是一件精致的通讯设备呢?
“喂喂,内丽?听得到吗?”
“维托,你应该不介意这次任务属于你的那一份报酬用来治我的耳朵吧?”内丽不满地压低声音,对同伴抱怨,毕竟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天哪,内丽,你一定不会让你亲爱的维格因为没钱而露宿街头的,要知道我可是……”
对于爱好唠叨的同伴,内丽选择关闭接收器。
她无聊地将一块方糖加进面前冷透的咖啡,银镀的小勺搅动着过分粘稠的液体,以那比起普通咖啡而言过于不妙的色泽,很难看出这里面到底被这位女郎加了多少料。
亚麻色大波浪卷的长发长及腰间,红色紧身衣包裹着她曼妙的身躯。她撑着脸,神色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纽约夜晚街道上无数繁华的灯光人影。这位来自英国的女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同如猫儿一般的慵懒。
她已经在这里枯坐将近二十分钟,为了等待那位不守时间的接头人。
雇佣兵团evil,两年前由她和维托以及另外两个同伴一起创立。
一个月前受雇于杰塞·格尔木,一个险恶富有而且狡诈的人口犯子。
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是雇佣兵,为了钱只要不死都是简单的事。
当她觉得差不多将话唠的队友逼疯,准备重新打开接受器时。她从咖啡店能看见外界的玻璃墙的反射中看到一个男人。
纯黑的西装套装、里面是熨帖的白色衬衫,虽然没有系上领带,但从他一丝不苟的袖口和笔挺的肩领来看,不难知道这家伙有多龟毛。
而就在内丽评估着这个气质平稳得如同刻薄的时钟一样的男人时,他却在她的对面施施然坐下。
“夜安。”
颔首行了个点头礼的男人身上有着秋夜所独有的寒意,随后在内丽一瞬间的了然之后,他自我介绍道:
“我是格尔木先生的私人助理,Amous。”
他转头,向服务员点了一杯热摩卡。
内丽挑了挑眉,摩卡比起咖啡更像是加了牛奶再放上甜奶油点缀的热可可,难以相信是一个男人会喜欢的。
好吧,比起男人,她对面的男性更像是一个少年。
虽然亚洲人看上去普遍会比欧洲人小,但是这位自称为格尔木助理的Amous先生实在太年轻了些。
即便身上的气质再如何凛冽,但他的脸却足够将其中和。黑色的短碎发有几缕落在额前,挡住了部分视线。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无框眼镜,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名在校学生。
这样的气质再加上这样的脸,很容易就联想到做事死板且严谨的死洁癖。
虽然这种类型的家伙往往是人群的中心,但还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一只毒蛤蟆的助理。
内丽把玩着耳旁的饰品,她想听听同伴的意见。
是的,她在怀疑。
虽然对方在一开始就亮明了身份,而且他领口刺绣的暗色蝰蛇确实是她亲口定下的暗语,但凭借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她还是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异常。
虽然她没办法清楚这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助理先生升起戒备。
而就在内丽还在打量对方时,服务员已经将摩卡送上了。
看着被推到面前,有着白色鲜奶油以及牛奶与咖啡的温暖香气混杂的热摩卡,内丽有些讶异。
“为我迟到的行为致歉。”或许是内丽惊讶的神情太过明显,又或者是他早在这一动作之前就想好了措辞,Amous解释着。
内丽接过咖啡,这算是接受对方歉意的信号。
看着略微放松的男人,内丽忽的眯起眼。
单手握住咖啡杯柄,她迅速起身一边将杯子向桌角砸去,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这个角落响起。
“客人?请问发生了……”几步赶到的侍者将未尽话语默默咽下。
红衣的女郎上身半倾,一手扶着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男子的衣领。这对许久未见的情侣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安静拥吻。
内丽瞥了一眼安静退去的侍者,藏在手中的瓷片贴近男人脆弱的颈间,她盯着男人的眼睛。被擒住了弱点的男人却毫不慌张安静地任她动作。
“Amous先生,请你说明一下。”锋利的瓷片划开了男人的皮肤,猩红的液体顺着喉结流下,“你迟到二十分钟的理由。”
就算对方的底细还没明了,但也不妨碍她发泄一下在满是国际刑警的美国的一个没有任何安保措施的路边咖啡厅,等一个莫名任务的怒火。
她可不愿意因为空等的时间而导致任务失败。
而且也不妨将其视为一种试探。
再加上话唠的同伴许久的沉默,这不同于往常的情况使她感到些许不安。
Amouse扶了扶内丽的手肘,将颈间的利器推离些许好让他开口。
觉察到对方并不是想要反抗,且加上此刻占于上风的自得,内丽将瓷片偏移些许,却还是能够在手腕翻转间划破他的喉咙。
Amouse眯了眯眼,深邃的黑眸映射了头顶昏黄的灯光,看上去越发的无害。
“如果你是因此感到不快的话,我认为我可以解释。”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
“我在来时的路上,顺便……”他不急不缓的说着,低沉的声音有着成年男性特有的深沉,“解决了一些小老鼠。”
与对方最后一个音节一同落下的是他周身不可忽视的杀气。
内丽震愣了一瞬,对方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人镜片下幽邃的黑眸,沉寂深远,明明是下位的姿势,却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被捕食者与捕食者身份的转变。
“现在,能请你坐下了吗?”他看着身上的女人,命令道。
内丽沉默地注视对方。
这就对了嘛。
如果不是因为时机不对,她简直想笑出来。
现在她知道刚才在男人身上无法忽视的违和是什么了。
一个跟在人口贩卖组织的头领身边的家伙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黑色的气息?
结果是因为他将那些东西全部掩盖了啊。
“好吧。”内丽耸了耸肩,把手里的瓷片扔到地上,坐回自己的位置,“那么,我的任务?”
既然已经明确对方的身份,那么再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所以她直接切入重点。
“现状稍微有点麻烦。”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内丽嫌弃的目光里从口袋里拿出白手帕擦去脖颈之间被她划开的伤口上渗出的血液,“你应该不介意在路上详谈吧?”
听出了对方的暗示,也能感觉到周遭若有若无的扫视来的视线,内丽勾起红唇,自信笑道:
“当然不会介意,Amouse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