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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秦天王本纪 (五)

就在前秦攻灭前燕的当年,西北地区之前一直名义上臣服于前秦的仇池国宣布与前秦断绝藩属关系。

仇池国以主要区域在今甘肃省陇南仇池山而得名,国主是氐族杨氏。杨氏一脉自秦汉时期就定居在陇右地区,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杨腾带领部众迁徙到仇池一带定居,后来曾联合马超、韩遂等人反抗曹操,但最终为曹操所败。到了西晋初年杨飞龙被司马炎封为假征西将军,后来其外甥兼养子杨茂搜趁“八王之乱”的时候自称仇池公,建立仇池国。仇池偏安西北一地,所以只要他们老实,所以中原政权也都没有拿他们怎么样,他们呢也表现非常好,谁离得近就向谁称臣。但是在公元370年的时候,老仇池公杨世死了,他的儿子杨纂继位。这个杨纂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派人去跟苻坚说:以后我不再认你这个宗主了,我改认东晋为宗主了。东晋在遥远的江南,而仇池在“塞上江南”的附近,实在无法理解杨纂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也许他认为前秦会被前燕反杀?

于是当苻坚灭掉前燕之后转手就派人把仇池也给灭了,他派去的人和仇池还大有渊源,此人叫杨安。杨安是前仇池公杨国的儿子,当年杨国被堂叔杨俊所杀,杨安逃到了前秦,并且还跟苻坚成了儿女亲家。杨俊就是杨世的父亲。杨安接到任务后十分开心,回老家给父亲报仇雪恨啊。而此时仇池国内也不太平,杨世的弟弟杨统正跟侄子杨纂在争国主的位置,杨纂则邀请了东晋梁洲刺史杨亮前来助拳,但是杨亮半路遇上前秦军队,被杨按给打败了。后来杨统见杨安带兵来了,便毫不犹豫的就想前秦投降了,杨纂见事不可为了,也向前秦投降了。平定仇池之后,苻坚便让杨安一直驻守在当地,这也为仇池国将来的死灰复燃奠定了基础。

仇池被灭之后,苻坚为了在河西地区树立威望,于是释放了早前俘虏的前凉大将阴据和他的五千名士兵,此时的前凉国王张天锡见仇池如此快的就被前秦所灭,于是被逼向苻坚称臣;而盘踞在今青海湖附近的吐谷浑政权也被威慑,向前秦遣使朝贡;河西鲜卑倒是起兵抵抗前秦了,但是双方稍一接触鲜卑便败退,最终也全部向前秦投降。至此,前秦西北地区暂时安定下来。

杨安在击退杨亮的助拳部队之后觉得东晋的部队实在不堪一击,于是一不小心就打到了东晋控制的汉中附近,苻坚便命毛当、朱肜等人领兵攻略四川。杨亮虽然集结了一些兵力抵挡,但是却节节败退,毛当这边连下汉中、剑门、梓潼等重镇。朱肜则一路势如破竹攻到成都城下,东晋益州刺史周仲孙弃城逃跑。

前秦攻取蜀中之后,374年蜀人张育、杨光等起兵反抗并向东晋称臣,当地少数民族也举兵参与反抗,苻坚派大将邓羌和姚苌入蜀平叛,东晋新任益州刺史竺瑶和桓温的侄子威远将军桓石虔领兵入蜀。可是张育等人因为内部争权,被邓羌击败,竺瑶和桓石虔等人虽然击败了姚苌,但是无法攻破成都,最后只得退守巴东(湖北巴东)。至此,前秦夺取蜀中,而此时距离桓温平定蜀中不过二十五年的时间。

当初攻灭前燕之后,王猛被苻坚留在邺城治理新收服的前燕国土,王猛在邺城期间治政公平,任人唯贤。前燕旧臣乐嵩、郝晷、梁琛都曾作为使者出使过前秦,乐嵩当年是为了求前秦出兵帮助抵抗桓温;郝晷是王猛青年时期的好友,他到前秦之后发现秦燕两国一个是蒸蒸日上,一个已经是日薄西山,预感到前燕必亡,所以便向王猛透露了很多的机密事件;而梁琛虽然也看出秦燕两国的差距,但是他在长安不卑不亢,尽到了一个使节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并且回国之后将在前秦所看所感全部如实的汇报给了慕容评等人,还提醒他们要对前秦早做提防。

如今三人都成了阶下囚,但是王猛特别关照的并不是他的旧交好友郝晷,而是不卑不亢的梁琛。当然,郝晷这样的人在天下还未平定之时必然是需要拉拢的,为此王猛还特意用楚汉之争时期项羽的部将丁固作比。他认为,天下平定之后可以像汉高祖一样诛杀丁固这种对旧主不忠之人,但是现在天下未定,需要更多的敌方的叛徒来帮助苻坚完成大业,所以虽然有人提议不能重用郝晷,但是王猛依旧为其准备了官职。

邺城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苻坚招王猛回长安担任丞相,到了长安之后苻坚将所有的军国大事都交由王猛裁决,而他自己则做了甩手掌柜,他曾经对王猛说:“您日夜为我操劳国事,从不懈怠,真的让我如同周文王之遇姜太公,可以悠哉的享清福了。”王猛谦虚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感激涕零,但是臣始终比不上姜太公的。”苻坚则坚持认为王猛比姜太公还要有能力,并且对他的儿子苻宏等人说:“事王公,如事我!”

苻坚对王猛从未有过猜疑,更没有使用过所谓的帝王心术,如果哪怕苻坚有一丝一毫的不信任王猛,当年平燕之后也断然不会将新收服前燕故地全部交给王猛处理。君不见,当初刘备入川诸葛亮留守荆州的时候还留了关羽在旁牵制,苻坚与王猛君臣之间的信任已然超越刘备之于诸葛亮。

公元375年六月,就在平定前燕之后的五年,王猛终于病倒了,苻坚亲自前往各处祭坛焚香祷告,祈求上苍能让王猛痊愈。当王猛病情稍微转好之后,他还大赦天下感谢上苍。但是此时的王猛已经油尽灯枯,七月王猛病情加重,苻坚亲自到他家中探视,王猛向苻坚交代了身后事,他告诉苻坚:“天下九州(《禹贡》将传统中国分为雍、冀、徐、兖、扬、梁、荆、青、豫九州)陛下已十之有七,东平燕国,西取巴蜀如弯腰拾穗。但是创业维艰,守成更难,所以自古圣君创业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请陛下一定要如前世圣贤。”

然后王猛又交代说:“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世仇,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言终而死,时年五十一。

王猛死后苻坚三次前来吊唁,对太子苻宏哭泣道:“莫非是上天不允许我混一四海,一统中国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夺取我的王猛!”随后依照当年霍光下葬的礼仪安葬王猛,王猛墓直到隋唐时期都还有人祭祀。

王猛之死对苻坚来说如同刘备失去关羽和荆州,是阻断了他一统天下的大业,其后苻坚虽然攻灭前凉一统北方,但淝水之战却让之前一切的努力成为泡影。如果王猛不死,他必定会要苻坚休养生息十年之后再南下攻晋。那时王猛必然能解决掉慕容垂、姚苌等心腹之患,届时东晋的谢安已然去世,他辅佐苻坚一统天下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惋惜天不佑苻坚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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