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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乌月宫

“等等,我看凌兄只穿着着紫衣,现在夜深,外面肯定冷,穿件斗篷再走”,又向润儿道:“把我的那件紫色斗篷拿来给凌兄。”

“今日风大,凌兄穿着斗篷走吧。这件斗篷我几乎没怎么穿过,就送与凌兄了。”

凌维玥愣了愣。

苻云筱以为他要推辞道,“你我兄弟之谊,就别推辞了,我伤口还疼着,要休息了,润儿替我送凌兄。”

一套话让凌维玥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苻云筱暗笑。

走到门口的凌维玥看了看斗篷,第一次有人会担心他冷。

苻云筱们四人在皇宫待了数日。今日天气晴朗,凌轩下旨让苻云筱们回府。

辞别凌轩时,凌轩脸色不好,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朕本想留你们在宫中长住,但甚不方便,也为免外界口舌,你们就搬回世子府。”

苻云筱想着都是些官方的套话,便也随便客套了几句。

“既是如此,便不多加打扰了。”

凌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苻云筱想着大约凌轩又被大臣们给烦了,或者对自己到底还是有些不舍。

辞别凌轩,到宫门前,巴于指着醉花楼的方向,“为庆祝云修大难不死,苻云筱们去醉花楼怎样?”

这是好意,苻云筱却觉得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好,我们快半年没去了吧。”于不正开心道。

醉花楼内,除了多了几个新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老鸨领苻云筱们进了雅间,唤来了轻月和绯月,又预备了一大桌菜肴。

苻云筱不似从前那般与绯月,轻月亲昵,只把她们当姐姐看待。

“众位公子多日没来,这是苻云筱的一点心意,公子们慢用。”老鸨命人布了一桌子菜。

绯月道:“公子,近日苻云筱新学了一支舞,就等公子们来跳给众位公子们看。”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却是与绯月从前的舞大不相同。

“这是北疆的舞吧。”巴于看向凌维玥道。

凌维玥抬头,“不错,不过少了北疆的三分神韵。”

“北疆从前是不是有个女子叫什么欠雪,騕褭柳牵丝,炫转风回雪,听闻曾一舞动天下。”于不正问。

“是啊,那人算起来还是维玥的姑姑呢,曾与秦昭和亲,先秦昭皇还为她造了一座宫殿,叫雪羽宫,可惜红颜薄命,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可叹。”巴于道。

雪羽宫,凌翊羽,苻云筱似乎抓住了什么,“你知道她的事吗?”

“苻云筱就知道这么多,再多的,你问维玥,看看他知不知道。”

苻云筱看向凌维玥,问道,“凌兄?”

“故事太太长,不想说。”

苻云筱道,“简而言之。”

凌维玥端着酒杯,半靠软塌,“她叫凌亦欠雪,是先王最宠爱的公主,听说她不知怎么喜欢上先秦昭皇,便被先王嫁给先秦昭皇,嫁到秦昭两年后,便被一场大火烧的尸骨无存。”

众人一阵唏嘘。

苻云筱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就是北疆大战,先王筹措了几十万大军为自己的女儿复仇。”

“原来北疆大战是如此而来,可是若公主是意外香消玉殒,那么也不至于引起两国大战。”巴于难得聪慧地问。

“不是意外。”

“?”

众人好奇的看着凌维玥,连轻月提着酒壶也忘了放下,看着凌维玥。

“苻云筱知道的就这么多。”凌维玥无奈的说。

“不清楚?”

众人都有些失望,好似吃到绝顶美味的一块肉,想再吃一块,却发现没了。

巴于酒盏一放,“有故事有酒才有意思。”

“这好歹是凌公子的姑姑,不带你们这样的。”绯月道。

“无妨,不熟。”

苻云筱看到凌维玥眼中一暗,想到什么,只想打自己的嘴,真是好奇心害死人。

巴于道,“凌兄,苻云筱讲些故事与你们听。”

苻云筱知巴于定也有些愧疚,心中感慨,拍了拍巴于的肩膀,“苻云筱想凌兄不会想听,还是别讲了。”

于不正也道,“还是算了吧!”

巴于挑眉。

“你要讲,就讲你小时候尿床的故事,比你乱编的那些故事好。”苻云筱一字一句地道。

巴于垂头想了想,反应过来,“你丫的才尿床。”

于不正大笑。

“正解。”

苻云筱右手不能动,润儿回府了,诃子在苻云筱身后。苻云筱酒不能喝,菜不能吃,只能看着巴于和于不正傻乐。

突然,一碗鱼汤放到苻云筱面前,端碗的人骨节分明,玉指修长,又递过来一把勺子,苻云筱左手接了。递的人正是凌维玥。

巴于和于不正看过来,道,“云修,昨日苻云筱见你持筷并无异样呀,怎么突然动不了了。”

苻云筱无奈道,“你们两个真细心,都一早上了才发现。”

“伤复发了?苻云筱瞧瞧。”

巴于走到苻云筱面前,苻云筱转身侧开,“凌兄帮苻云筱看过了,现在好了许多,只是不能动而已。”

“说起来,你能活着已是大幸,若你不在,苻云筱们三个聚了也是徒增伤感。”于不正垂下头,苻云筱心中却涌上一股暖流。

小窗的风轻轻将窗帘吹起,便有一缕亮光照射道苻云筱面前的酒杯上。

“公子发生了什么?”绯月和轻月听了,连忙聚集到苻云筱身边,目光中尽是担忧之色。

苻云筱道,“无妨,只是小伤。”

“既使如此,苻云筱来喂公子吧。”

轻月拿起苻云筱面前的鱼汤,小口的喂苻云筱。

“啧啧,云修你这是因祸得福。”巴于道。

“闭嘴。”苻云筱瞪了一眼巴于。

苻云筱突然间想起,苻云筱从前最讨厌秋冬季,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了。

是夜,苻云筱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昨夜还是狂风,今夜就满天星斗,天气还真是多变。

“手不能动了还能爬这么高,要是再摔断了腿……”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苻云筱吓了一跳,脚下的瓦片被苻云筱踩断,脚下一滑,完了,苻云筱心里想。

衣袂翻飞,身形修长,紫色的衣裳随被风吹动,来人一只手搂住苻云筱,脚下借力,又回到了屋顶之上。

“凌维玥,你怎么这么乌鸦嘴?”

“你爬到屋顶做什么?”他没有回答苻云筱,反问道。

“看星星呀。”苻云筱问他,“你呢?”

他坐下,手中是一个精致的酒囊,他喝了一口,一滴酒从他下颌滴落,划出好看的弧度。

“今日苻云筱母妃祭日。”

“节……节哀呀,”苻云筱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词,只能挨着他坐下。

“好多年了,早就淡了。”他语气淡淡的,风一过,便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你家中不是还有兄弟姐妹?”

“没有,他们都是苻云筱的仇人。”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苻云筱愣了愣。“没事,你还有苻云筱,还有巴于,还有于不正,苻云筱们都是你的朋友。”

“永远都是吗?”

他看向苻云筱,苻云筱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一望无际的冰原。

“当然。”苻云筱回答他。

他笑了笑,那苻云筱和你讲一个故事。

“苻云筱母亲是北疆最美的女人,美到星星和月亮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那时,父王每天都来看苻云筱,他很爱母妃,爱到母妃要什么,他就找来什么,什么奇珍异玩,在母妃的宫殿里堆的数不胜数。母妃开始很少笑,很少开心,总是喜欢看着星星发呆,她说,她爱的人就藏在这堆星星里,那时,苻云筱便不明白,母妃最爱的难道不是父王?在苻云筱五岁那年,有一个女人颤颤巍巍的对母后说了什么,母妃疯了,和父王大吵了一架,接着就往殿外走,父王拿着刀,说她要是再走一步就杀了他,她没有停,父皇于是真的提着刀杀了她。母妃的头颅于就在地上滚呀滚,苻云筱躲在殿中看着,吓得不敢出声。后来,父王宣称母后得急症而死,而苻云筱再也没见过父王一面。”

他看着苻云筱,语气中是无限的冰冷和无奈,“你看,苻云筱父王那么爱母妃,都忍心把她杀了。”

苻云筱惊了一惊,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不爱。”。

他看了看苻云筱,笑了笑,“别哭了,这是苻云筱的身世,又不是你。”

“苻云筱说,那不是爱,如果你父王真的爱你母妃,就舍不得杀她。”

“云修……”他眼中神色莫名。

“你自己也知道吧,你父王不爱你的母妃,只是单纯的想占有她而已。”

“那又怎么样呢?”他愤恨道,“父王那么多女人,他的爱早就分成无数块。”

他喝着酒,眼中有一滴泪落下。

“这世上什么都不是长久的……”他细细的低喃。

“如果是你,你爱上一个人,你会在什么情况下杀了她呢?”苻云筱问他。

“苻云筱……”

“你看着苻云筱”,苻云筱掰过他的头,“你会在什么情况下杀了苻云筱?”

他眼中神色莫名。

“不知道怎么回答苻云筱是吗?”

“苻云筱抢了你的女人你会杀苻云筱吗?”

“不……不会。”

“你爱的女人和苻云筱跑了,你会杀她吗?”

“不会,苻云筱……不会,会祝福你们。”

“为什么?”

他嗫嚅着。

“苻云筱在你面前睡了你的女人。”

“你不会。”

“为什么?”

“好吧,你苻云筱是朋友,苻云筱杀不得你。”他扭过头。

“看吧,你苻云筱才是真情,你信任苻云筱,知道苻云筱不会做出……”苻云筱含糊了一下,“睡你女人这样的事,就算苻云筱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苻云筱也会让着你的。”

他沉默着,苻云筱又道:

“凌维玥,你觉得月亮是长久的吗?”

他愣了一愣,苻云筱道,“月亮有阴晴圆缺,你苻云筱有悲欢离合,苻云筱们有的时候看得见月亮,有时看不见月亮,但哪天你走着走着往回看,你就就会发现月亮一直都在那,一直没变。”

苻云筱夺过他手中的酒囊喝了一口。可是苻云筱太用力,而且苻云筱忘记苻云筱用的是右手啊,苻云筱抱着手挣扎。

耳边一声轻轻地叹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说着,把苻云筱拦腰抱起。几个起落,到了他的房间门前,他用脚蹬开门,凌维玥的侍从下意识的要接过苻云筱,他侧身躲过,“准备热水毛巾,快去。”

侍从领命离去。

凌维玥将苻云筱放在床上,放苻云筱下来时,大约第一次这样抱一个人,有些笨拙。

灯光下,眼前人墨发披散飘荡,喝了些酒的绝美脸庞带着些许绯红,霞光四射,华美难言,紫色的衣襟有些凌乱的露出锁骨。

这样的美逼得苻云筱喘不过气,苻云筱偏头不看他。

日后哪个女子嫁给他,是上辈子烧香烧到倾家荡产吧。

“苻云筱还是回去让润儿帮苻云筱处理吧。”苻云筱对他说。

毕竟苻云筱一个女子,这样的香艳画面不适合苻云筱。

“他拦住苻云筱,“你要是乱动,苻云筱可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你自己脱还是苻云筱脱?”

苻云筱笑笑道:“你这是逼良为娼呀。”

侍从已经准备好水和毛巾,退到了门外。听到苻云筱们的虎狼之词,身形不由的晃了晃。

“那苻云筱帮你。”

天哪,做个女人难,做个披着男人皮的女人更难。让苻云筱脱,苻云筱还……不能不脱。

苻云筱慢慢的解开外衣。

他看着苻云筱,叹了口气,“苻云筱忘了你手受伤,苻云筱帮你吧。”

苻云筱正要挡住。

“你放心,苻云筱知道你有寒疾,而且苻云筱对你没兴趣,不会脱光你的。”

苻云筱放了些许心,手却拉着衣襟不放。

他靠近苻云筱,松了松苻云筱的手,把衣襟拉开。

苻云筱看着靠近苻云筱的脸,转头小声感慨,“这样的容貌不去当祸国殃民的妖姬可惜了。”

“你说什么?”他的脸有些阴沉。

苻云筱连忙说,“苻云筱说你动作轻点。”

他解开包裹伤口的纱布,在伤口上撒了药,凉凉的,又用热毛巾擦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说不上如何温柔,疼得苻云筱呲牙咧嘴。此时,眼睫毛都要擦到苻云筱伤口了。苻云筱看着他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喂,你看清苻云筱伤口的纹理了么。”

他手一偏,苻云筱吃痛,“苻云筱凑得近吗?”

“不……不近。”苻云筱咬着牙道。

“凌维玥,你是不是想谋杀苻云筱,苻云筱最怕痛的。”

“你这伤口……”

苻云筱惊了一惊,“你别吓苻云筱,苻云筱会死吗?”

“没有昨日那么红肿了。”

“吓死苻云筱了。”苻云筱认真道,“这伤口要是再不好,苻云筱就可以出家为僧,剃掉这三千烦恼丝,在敲诈秦昭几十万白银的香火钱。”

凌维玥揉了揉太阳穴,“好了,苻云筱帮你推宫过血,好的会更快。”

“多谢凌兄。”

包扎完,苻云筱却飞一般的逃回自己的住处,身后似乎传来轻笑。

出门在外,少喝酒,不迷恋美色。

苻云筱的住所处,此时映照着月光,流光溢彩,润儿焦急的在月光中徘徊。

苻云筱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润儿吓了一跳,“殿下……你可回来了。”

她把手中的请帖递给苻云筱,忧愁道:“萧大将军让你过府一叙。”

萧志域当上大将军之后,苻云筱便极少去触他的霉头,更严格的讲,苻云筱已经很少惹他了,且每次见面都算得上是恭恭敬敬,毕竟,苻云筱并不嫌自己活得长。

“公子,你行事放荡,而且……”

苻云筱打断她,“有你这么说自家殿下的吗?”

不入虎穴,焉拔虎毛。

不是,不入虎穴,怎么消除萧志域的疑心。

性命攸关,苻云筱依然睡的很香。

第二日,秋风飒爽,府前有一株枫树,枫叶飘落,如蝴蝶飘舞,苻云筱顿时想起了十里枫林和梦境。

府前一辆马车停下,是萧志域的马车。

没看见,没看见苻云筱,装作不知道往回走。

“皇子殿下,留步。”

苻云筱装作不知左右看了看,口中喃喃道,“最近老是幻听?”

说着便假装打算回府。

“殿下,一定要老夫追下来面见殿下吗?”

苻云筱脚下一顿,转身看向萧志域,“呀,原来是萧大将军,大将军从未到过世子府,今日怎么有空,快进快进。”

萧志域气结,“老夫的帖子没到殿下手里?”

苻云筱刚来秦昭时,见一次萧志域顶一次嘴,此时,他大概想到了从前的事情,咳了几声道,“殿下,老夫路过此处,想起殿下受伤初愈,还未来的及拜见,故而下帖,还请殿下移步到老夫舍下,让老夫好好招待你。”

萧志域难得这样好的语气。

苻云筱假作沉思了片刻,“这几日伤势未好,太医叮嘱苻云筱切忌乱吃,免了。”苻云筱一挥手,作势就要往回走。

“老夫低声下气,殿下就不赏脸。”身后传来萧志域的怒吼。

“脸这种东西大将军多的是,哪需要苻云筱赏。”萧志域琢磨着苻云筱话中之意,苻云筱继续道,“不过,既然是大将军所请,苻云筱到就是了。”

萧志域见目的突然又这么简单的达成,像是一时未反应过来,等苻云筱走的远了,才道:“既是如此,老夫就恭候殿下。”

说着,头也不回的上了轿。

苻云筱让诃子随苻云筱去了萧府,带上了母后所给的红玉珊瑚,萧大将军看到红玉珊瑚时目中一亮,连语气都和缓了几分。

“这可是本殿下的心爱之物,就赠与萧大将军了。”

“是……是……殿下请吧。”

刚进萧府,便觉得一股爽朗之气扑面而来。亭台楼阁都十分简约又大气,让人看了不觉心胸宽广,对主人也不觉有了几分好感。苻云筱心想这竟是萧志域这等天天没事挑刺的人住的宅子,到底是苻云筱错看了他还是……这宅子是他抢来的。

“大将军的宅子布局十分爽朗,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不知从前是何人的宅子。”

萧志域不解苻云筱话中之意,眼中略有自豪之色,抚了抚有些花白的胡子,“不瞒殿下,这是老夫亲自设计,遣人建造的。”

“哈哈哈哈,不想大将军还有如此才能……”唉,没想到这老将还有如此心胸,倒是让苻云筱刮目相看。苻云筱心中唏嘘。

苻云筱大约是夸在他心坎上,一路上,他心情似也越发好了。

阿龟跟在苻云筱身后,屋内除了萧志域和两个小厮一个婢女就无旁人,苻云筱正想坐下,就听萧志域道:“陛下快到了,苻云筱们一起去迎接吧。”

苻云筱腹诽,让苻云筱走进来又走出去,又走进来,你这老将有病啊。在这等他不就好了。

可是脚步却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寄人篱下。

萧府前,苻云筱们刚刚走到,就有马车正好停下。

帘门掀起,凌轩从车中走出,月白色长袍,倒有几分谪仙的味道,一滴泪痣在眼尾,魅惑又惹眼,还是从前的凌轩,但是看到苻云筱时,眉毛挑了挑,这是哪样意思,没想到苻云筱会在这?

苻云筱行了一个礼,他走到苻云筱面前,正当苻云筱以为他要让苻云筱免礼时,却潇洒的从苻云筱身旁走过,苻云筱看这形容,很是不解,萧府路不够宽吗,非要和苻云筱擦身而过。

苻云筱想了一下苻云筱今日的仪容,今日苻云筱是半扎发使用玉冠束发,苻云筱出门前检查过,很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放诞不羁呀。

“走吧。”凌轩说着,一个人在前方领路。

苻云筱十分莫名,看向萧志域,只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皱眉又是摇头。

苻云筱觉得想也无益,还不如跟着他们见机行事。

面前有许多苻云筱未见过的菜色,苻云筱捡了几样细细品味,萧志域突然道:“狩猎哪日,殿下救了陛下,老臣甚是感激,今日以歌舞奉上,聊表谢意。”

苻云筱道:“萧大将军客气了。”

说着,便有女子袅袅婷婷而来,舞姿说不上十分优美,但胜在人多,又有乐师在旁奏乐,十分热闹。

诃子注释着舞女的一举一动,一曲舞毕,舞女大都退却,却留下一个面容最为姣好的女子,这女子身披轻纱,舞蹈如烟似雾,越靠苻云筱越近,苻云筱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手中轻纱拂过苻云筱的脸庞,肩膀,最后一个旋转,手中轻纱竟带起苻云筱面前的酒盏,好巧不巧,盏中之酒眼看就要朝苻云筱衣襟泼来,最后一刻,诃子握住酒盏,盏中之酒一滴也未撒出。

萧志域假装大惊失色,怒斥舞女,“好没用的奴婢,还不下去。”

苻云筱亦道,“无妨。”

只是顷刻间,又有一名女子缓步而来,出现在眼前的一刻,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见女子梳着单螺髻,身着红裙,眉间花钿更添华美之姿,细眼,眼角微微上挑,琼鼻,仰月唇,唇角似是若有若无的笑意,可仔细一看,确实冷若冰霜的淡漠。

这美人计,还带用两次的。

“殿下,这是苻云筱的义女——梅姬。”

“梅姬,你看这是谁?”

梅姬看向苻云筱,眼中似不可置信般,苻云筱豁然想起,这个女子是苻云筱见过的。

“这不是您的义女?”苻云筱问萧志域。

“没错,上次殿下拒绝了小女,这次,老臣还想为小女再求娶一次,小女倾慕殿下多时,老臣想把她许给殿下作妾。”

“老将军的女儿,作妾不是委屈了她,老将军还是令择良婿吧。”

“殿下是嫌弃小女,还是嫌弃老夫呀。”

苻云筱心道这老头是铁了心要把女儿推给苻云筱以试探苻云筱,心中无奈,可也无法,只能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既是如此,苻云筱便应下了,只是苻云筱一向放荡不羁,只怕委屈了她。”

“如此,过几日,苻云筱择良日,送小女到府。”老狐狸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

“国舅这女儿貌美,何不给朕充实后宫。”

突然,凌轩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开口。

苻云筱愣了一瞬,心中却突然觉得十分有趣,凌轩好不容易想娶女人了,可是想娶的却是自己刚许出去的义女,苻云筱看着萧志域,却见他竟真的露出为难之色,心下更觉好笑。

好笑之余自然要发挥自己的无赖属性,加点柴,添点油,加把火,让萧志域的眉头皱的更紧些。

“陛下,君子不夺人所好,陛下后宫空虚,苻云筱就不空虚了吗?。”

“空虚?朕怎么听闻你早就有红艳知己,一个绯月,一个轻月,这两人一个如谷中烈火,一个如天上清月,还不够呀。”

啧啧,还谷中烈火,天上清月,真能编。

“罢了罢了,陛下要是喜欢,都送给陛下好了。”

“这梅姬呢?”

“送,送,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小小梅姬。”苻云筱转头看向萧志域,装作幡然醒悟的样子,“将军,可若是苻云筱让给陛下,您就是说话不算话,日后岂不为人耻笑。”

萧志域看起来已然一个头两个大,苻云筱看见他手中茶杯,水已溅了满手,心中暗笑。

“这……陛下,臣不能出尔反尔,臣前几日让陛下选秀,陛下不是驳回了么。”

“国舅,朕挑女人,又不是挑土豆,一选选一堆。”

“这……”

“国舅不必为难,苻云筱倒是想要,可惜圣意难为,罢了,苻云筱牺牲一些无妨,反正将军嫁女儿的话也就苻云筱们几个并一些侍从听见,并无大碍。”

萧志域的脸黑了一大半。

“这梅姬朕今日就带回宫中。”

“殿下,妾是真心真意追随殿下,殿下为何……”突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苻云筱的耳朵,苻云筱把正要接口的话咽进了肚子。

苻云筱竟一时忘了梅姬也在场。

“为何如此折辱妾……”梅姬泪如泉涌,声音也逐渐变小,道歉之词在苻云筱喉咙间徘徊良久也被苻云筱咽了回去,梅姬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还有失望,不详的预感随着苻云筱吐出的每一个字变得愈加强烈。

“梅姬,你随陛下回宫,就是皇……”

苻云筱还没说完,就见她朝门框退去,“阿龟,拦住她。”

一边说着,苻云筱踢翻了面前的案几,朝门口奔去,这是苻云筱这辈子跑的最快的一次,后来苻云筱想,要是苻云筱练武的时候也如此卖力,估计能练出绝世轻功。

不过好在,苻云筱挡住了她。

她用力撞的不是门框,而是苻云筱的胸口,一声闷响,血溅了她一脸,苻云筱挺不好意思的,帮她把脸上的血擦干净。那么红的血染在她脸上,她的脸还是如此苍白。

可能太过紧张,苻云筱又吐了一口血,瘫坐在地,拉着她的衣袖道,“对不起,你随苻云筱一起回府吧,苻云筱出门瞧了,是良辰吉日,只是不适合自杀。”

“殿下……”她喃喃道。

诃子隔开苻云筱和梅姬,替苻云筱把脉,脸皱的和猴子似的。

凌轩和萧志域也跑了过来,

“殿下没事吧。”萧志域问。

“无妨,只是苻云筱武艺不精,刚才忘了用内力,小伤。”

诃子拱手道:“大将军,苻云筱家殿下有伤,就不叨扰了。”

说着,扶着苻云筱向外走去。

苻云筱看见凌轩手松开又握紧,最终道:“怎么样?”

苻云筱摇头,萧志域想要追出来,被凌轩止住了。

苻云筱没让阿龟扶苻云筱,对一旁面色苍白的梅姬道:“你既真心跟苻云筱,日后便不要后悔,且要忠心服侍苻云筱。”

梅姬点头。。

苻云筱对一旁的凌轩开玩笑道,“苻云筱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朕送你回去。”

“不用了陛下,有诃子在,不会有事。”

回去之后,苻云筱让润儿给梅姬准备了房间。

润儿看苻云筱带回梅姬十分奇怪,但看苻云筱面色不好,也没再多问。苻云筱嘱咐阿龟不要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好在只是因为冲力吐了两口血。并没有什么大碍,阿龟按例给苻云筱熬了药粥。

梅姬立在门口,不知为何,她看着苻云筱,竟是在流泪,苻云筱对她说:“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力气还挺大的。”

她转过身,“殿下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真的没什么大碍吗?”

她的声音轻地像天边的云朵。

“没事,主要是牵动了以前的旧伤,虚弱些。”

“帮苻云筱倒杯热水。”

梅姬试了试热水的温度递给苻云筱。

苻云筱看她面上尽是愧疚之色,便对她说,“苻云筱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对夫妇,每每女子生病或者哪里不舒服,男子总说‘多喝热水’,长此以往,女子便觉得丈夫不关心自己,有一次丈夫生病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脸色苍白,头上还冒着虚汗,他挣扎着对女子说,你去请城外那家大夫来帮苻云筱看看,女子便说道,多喝热水不就行了,说着还真每日端上六杯热水。”

“男子思前想后,总算明白了这女子是在埋怨自己,于是各种央求,女子烦了,也不请大夫到家里看诊,直接就抓了一副治缺心眼的药,可是没想到,这一副药竟治好了男子的病,从此,男子对女子体贴倍至,夫妻俩生活的十分幸福美满。这件事传开了,便有人去找大夫要这治缺心眼的药,大夫没法,只好道出,这世上哪来什么治缺心眼的药,那不过是普通的进补药材,主要还是靠女子每日六杯的热水。”

梅姬唇角仰起,扭过头,“殿下从哪听来的笑话。”

“刚想的。”

她眉色微动,方才的笑话让她的眉头舒展了些,她扶着苻云筱躺下,犹豫了半晌道,“那殿下躺着,妾也给殿下讲个故事。”

苻云筱十分好奇,只听她说,

“苻云筱们那有个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老爷有许多房妾室,很多儿女。其中有一个女儿,因为从小失去了母亲,常遭欺凌。她喜欢看书,他的兄弟姐妹们便把她的书撕掉,她喜欢跳舞,也有人将她的舞裙撕破,还常遭到几位姨娘的打骂。于是在她12岁的时候,她离开了家,自谋生路。”

“这生路并不好谋?有时候老天爷就是不赏一口饭吃,她还是沦落到红楼,做了清官人,好一些的是,她并没有签订卖身契,所以,她仍是自由的人。每天,老鸨都会给她一些钱,虽然少的可怜,但在那也能吃饱穿暖,她把每天收到的钱一点一点的存起来,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只盼着有一天能出这红楼,嫁个好人家,此生足矣。”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公子,女子第1次见他,便被他吸引住了。其他人都说他只是个浪荡公子哥,是宫里的纨绔子弟,还叮嘱女子千万不要爱上他,可是女子的心一直在跳,她没有见过目光能如此澄澈的人,这样好看的人,她一眼就爱上了。”

“后来,公子不再来了,她想着在这里不会再见到公子,就准备离开,可是老鸨用她赚够了银子,哪里肯放,找来几个大汉逼女子签卖身契。她受尽了逼迫,那是白日,路过了许多人,但没有人帮她。就在她心灰意冷时,她又看见了公子。”

“公子打马而来,脸色微红,身上是桂花酒的清香。他打跑了大汉,又讹了老鸨很多银钱,女子从未见过他这般无赖的人。”

“却如天神下凡一般。”

“公子把她抱上马,有人说公子强抢民女,他充耳不闻。女子就那样贴着公子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女子以为公子要把她带回府。可是到他的府前,公子却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女子,让女子走。那些钱,都够女子过一辈子的了。”

“女子在公子府的附近,买了一间小屋,这样,她便经常能看见公子。后来,女子遇到了能够接近公子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就去了。”

良久,她没有再讲下去。

苻云筱问她,“然后呢,女子遇到公子了吗?”

她说,“接下来的以后再说。”

她真是善解人意,苻云筱吃过药,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苻云筱道,“真是一个情深意切的故事。”

然后,苻云筱就睡着了。

迷糊中,似乎听到她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殿下,苻云筱总是很担心。”

苻云筱知道她担心什么,来到秦昭这么多年,又有几天不担心苻云筱的女儿身暴露。

“那苻云筱们要不要找机会悄悄离开。”

“殿下。”诃子在门外唤苻云筱。

苻云筱让他进来,诃子道:有一张纸条。”说着,递给了苻云筱一张纸条。

“怎么拿到的?”苻云筱惊讶地问。

“随着箭矢射入。”

苻云筱心中不安,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秦昭北方渠县匪患,来势颇大,秦昭皇必亲自前往,吾儿可归。”

润儿和阿龟看了纸条后脸色阴晴不定。

“殿下,怎么办?”

苻云筱想了想,道:“夜深了,先睡吧。”

“……”

苻云筱的确是困倦至极,纸条的内容也是真假难辨,一挨近枕头,便觉得四方的睡意皆向苻云筱涌来。

苻云筱感觉苻云筱睡了很久,第二日清晨,润儿服侍苻云筱洗脸,良久,润儿对苻云筱说,“殿下,梅姬要来请安。”

苻云筱有些不知所措,苻云筱本是女子,从前为了像个男子一样,确实常和女子亲近,可是苻云筱如今真的娶了和貌似天仙的美人,苻云筱扶额,苻云筱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润儿似是看出了苻云筱的疲惫,道:“殿下,你伤势未愈,不如苻云筱叫她先回去。”

苻云筱点点头。

门口,已备好了马车。

润儿不知苻云筱要做什么,上车时,她问苻云筱,“殿下,你要去哪?”

“十里枫林。”苻云筱淡淡道。

“巴于他们要见你,不过苻云筱打发了他们。”

苻云筱点了点头。

诃子在帘外驾马,苻云筱突然想起才来秦昭的时候,也是这样颠簸的马车,不过,如今马车外的景色却已经让苻云筱辨认不出。

“枫林到了,殿下。”诃子的声音响起。

“有人跟着苻云筱们吗?”

“没有。”阿龟肯定的道。

苻云筱才下车便觉得眼前枫林十分熟悉,苻云筱有些肯定苻云筱小时一定到过这枫林,可惜苻云筱想不起太多,少时一场风雪,苻云筱大病了一场,只依稀剩些画面,苻云筱记得那个红衣女子。难道苻云筱真的是清灵夫人的女儿。

阿龟要在前面引路,苻云筱阻止了他,“人人都说百里敏阳隐居在此,无人打扰,恐怕不是无人打扰,而是无法打扰,百里将军少年成名,在军中的威望何其之高,先秦昭皇不可能放心他隐居在一个距离京城不远的林子里,只怕来这的除了他的故人,还有杀手,至于为什么没有继续来故人和杀手,因为这座林子进不去。”

“或者是出不来。”

“难道是机关和陷阱?”

“应该是奇门遁甲。”

坎为北,离为南,震为东,兑为西,艮为东北,巽为东南,坤为西南,乾为西北。在奇门遁甲局中,坎宫纳子支,艮宫纳丑、寅,震宫纳卯,巽宫纳辰、巳,离宫纳午,坤宫纳未、申,兑宫纳酉,乾宫纳戌、亥。这林中的树木,正是按奇门遁甲中的方位和地支走势所排列的,若是不能找到窍门,就无法走进去,乱闯,只会在里面迷路。

“奇门遁甲?”润儿焦急地问苻云筱,“那苻云筱们怎么进去。”

“简单啊!”

“殿下,你能破奇门遁甲?”润儿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苻云筱摊开手道:“不能。”

“那你还说简单。”润儿鄙视地看了苻云筱一眼。

“诃子,就说清洲皇子来访,他会想见的。”

润儿更惊讶了。

诃子无奈的笑了笑,对着枫林喊道:“百里将军,清洲皇子苻云修拜访。”

喊了三声之后,只见林中一把破空之剑直飞而来,诃子想要阻挡,苻云筱拦住了,苻云筱转而跪下,对来剑的方向道:“清洲皇子苻云修拜见叔父。”

剑在苻云筱眉间一寸停下,来人冰冷的说,“苻云修?”

“你是柔挽的孩子,确实,还挺像的。”

“是苻云筱,苻云筱想单纯见见百里将军。”苻云筱抬头,眼前的就是当初叱咤风云的百里将军,曾经以一人之力力挫群雄,带领十万众大退北疆百万雄师的一代豪杰。可是面前的真的是百里敏阳?不过而立之年的百里敏阳怎么须发皆白,竟像六十老翁。

他皱眉,面色亦变了变,“进来吧。”

“随苻云筱来。”他走在前面,“跟好了,丢了,出不了这林子,苻云筱可不会返回去找你们。”

苻云筱没想到十里枫林里是这么一番景致,林中有一小屋,屋前有个池塘,池塘的水光反射到木屋上,连屋里都似是水波粼粼一般,苻云筱突然想起世子府内的亭台,和百织说过的话:“这是百里将军为夫人设计建造的房屋。”

苻云筱抬头,看见屋旁有一座坟墓,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清灵夫人的墓。

“将军,苻云筱曾经做过一个梦,是一个红衣女子在枫林里跳舞的梦,后来,她死了,死在一群穿铠甲的人的手里,那时是大雪天,雪很大,她把苻云筱护在怀中,将军,她是谁……”

苻云筱开门见山的问。

“你是谁?”他反问苻云筱。

“苻云筱叫苻云筱,是个女孩?”

“女孩?”他眸色一散,脚下趔趄,“女孩儿。你是?”

他惊喜的看着苻云筱,原本苍老的面容恢复了几分活气。

“你是云儿?”

苻云筱立在原地,想起凌翊羽和苻云筱说的,百里云已经死了,百里敏阳为此杀入皇宫之中。

“苻云筱不知道。”苻云筱诚实的说。

他呆了呆,“孩子,给苻云筱看看你的耳后。”

他拨开苻云筱的头发,良久。才道,“你长的这么像,怎么会不是?”

真的。

苻云筱心下有小小的失落。

母后,又在骗苻云筱。

那苻云筱,到底是谁的孩子。

“让苻云筱看看你的手。”

他不死心,苻云筱知道他是在找能证明苻云筱是百里云的,或是胎记,或是什么?

“不是,真的不是。”他把苻云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不是,不是。”

“云儿左手有六根指头,耳后有痣。”

他抬头的眼眶中已全是晶莹的泪水,苍老的佝偻着。

“母后说,苻云筱是你的女儿,所以苻云筱来确认一下。”

“原来不是?”苻云筱内心苍凉,“你了解苻云筱母后吗?她是不是就是这么喜欢骗人。”

“不了解。”白里敏阳佝偻着躯体离开。

这还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百里敏阳吗?

苻云筱心下如针扎了一般,眼眶发热,苻云筱有些可怜他,苻云筱问,“你的女儿,怎么了?”

凌翊羽的话,苻云筱该告诉他,问他吗?

“丢了......丢了,苻云筱找了好久,一直没找到。”

算了,这样也好,也好,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你保重身体,你女儿会回来的,有那么一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失望的。”

“苻云筱的女儿左手是六指,耳后有痣,身上有并蒂莲花纹的玉佩,那是他母亲给她的......”

他喃喃的说。

“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大概很失望吧。”诃子说。

苻云筱擦干眼眶的泪。

“诃子,带路。”

“是。”

坐上马车的时候,润儿问苻云筱,“殿下为什么不告诉百里将军凌翊羽的话,若是真的,他也不用再找下去......”

“若是真的,他还活得了吗。”苻云筱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口吻,润儿没有再说话。

百里敏阳,会不会,只是假装不知道女儿死了。

苻云筱晃了晃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苻云筱都不能提。

他那般样子。

“殿下,有人跟踪苻云筱们,从苻云筱们进到京城开始。”诃子道,“苻云筱们要直接回府吗?”

“去醉花楼。”

“殿下,那苻云筱怎么办?”润儿道。

“一起去吧。”苻云筱闭着眼睛道,“马车里不是有你给苻云筱备的衣物,你换上就行了。”

醉花楼内,莺歌燕舞,好不热闹,苻云筱照例进了雅间,依旧是绯月和轻月作陪。

“阿龟,把窗户打开”。

阿龟把窗子打开,对面楼正好能看到里面情形。

轻月道,“公子,为何呀,怪冷的。”

“待会儿就不冷了。”苻云筱笑笑。

“再替苻云筱找几个姑娘,要漂亮和身段好的。”苻云筱对站在一旁的老鸨说,说着,给诃子使了个眼色,诃子将一块金子递给了她。

“好,公子稍等”老鸨喜笑颜开。

“公子,你吃的消吗?”绯月道。

“这不是还有两位公子”,苻云筱指了指润儿和阿龟。“今日,本公子心情不好,你们两个要和苻云筱一起玩乐才是。”

润儿皱了皱眉,却还是拉着诃子依言坐下。

苻云筱找了矮榻躺下,老鸨找的姑娘到了,虽及不上绯月和轻月,但也是容颜秀丽,身段窈窕,姑娘们一同进来,立刻,屋内稍稍有些拥挤,老鸨笑着离去。而窗外,对面阁楼上已经有一人倚在窗边饮酒。

四个女子分别陪侍在阿龟和润儿左右,四个女孩围绕在苻云筱身旁,或揉捏着苻云筱的双腿,或将手中的酒喂与苻云筱,绯月跳舞,轻月弹琴,风光旖旎。

眼看太阳微微西斜,阿龟道:“公子,该回去了。”

苻云筱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道,“怎么了,这么早。”

“公子,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何况,公子不是刚纳了妾……”

苻云筱打断润儿,“好,苻云筱知道了,扶苻云筱回府。”

苻云筱佯装酒醉,诃子和润儿将苻云筱扶着上了马车。

“殿下,苻云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苻云筱道,“绕几个圈,然后回府。”

“是,殿下。”

“还有,润儿,待会儿遇到珍奇赏玩,或者什么好吃的,就买些,吃的分给其他三个皇子。赏玩给梅姬。”

“好。”

“走吧。”

“等等,我想起什么,还有这块玉佩,把它当了,死当,就用它当得的钱买。”说着,我从怀中摸出上次从小狐狸那诓来的玉佩。

“是。可是,这不是陛下给您的。”

给我的,明明就是我诓来的,诓来就要用。

“没事,既然值钱,干嘛不用。”

“而且那么多人跟踪我们,想必很快就会被赎走?”

“赎走?”

“拿去交差呀。”

“哦。”润儿若有所思的点头。

润儿买了一大堆东西,塞了半个马车。公子府前,有从前从没见过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殿下,大将军有令,让我等保护众位皇子的安全,我等需看看殿下的马车。”

“放肆,我家主子是清洲唯一的皇子,我们的马车也是你们随便可以搜查的?”润儿道。

我拉住润儿,佯装酒醉,酒醉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装酒疯子,而疯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且很可怕,且不讲道理。

“要查我的马车……”我绕了几绕,扭到领头的士兵面前,吐了口酒气,左手勾住他的肩膀,缓慢的捞出匕首,从他的眼前,移到他的脖子,又吐了几口酒气道,“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我哈哈大笑,“萧志域,萧大将军,他的女儿都许配给我了,对我还是如此诸多的不信任。”

我的手不住的颤抖,匕首的刀刃擦着士兵的脖子上上下下,“要搜查,查吧,查不到什么东西,我就割了你的脑袋。”

我把匕首一横,手中的士兵头头吓得一动不动。

手接着抖啊抖,只一会儿,士兵便看着我的匕首瑟瑟发抖道,“殿下,我们不敢了,您的车驾岂能有危险,您走,您走。”

“退下退下,清洲皇子的车驾岂是我们们想查就能查的。”我手中的士兵颤抖着道。

其他士兵面面相觑。

我手中的匕首佯装不在意的轻轻一划,士兵脖颈上已有细小的口子,其他士兵吓了一跳道,“殿下,我们不搜了,不搜了,求您放了我们大人。”

“即是如此,那还不滚。”我一脚踹开面前的士兵,匕首又在他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他摸了把脖子,大叫着“血……血……”几乎站立不住。

其他士兵已退的老远,我推开手中的士兵。

“润儿,把吃的分些给其他皇子,那些赏玩给梅姬,我今日要到梅姬那用膳。”我拿手中匕首指着道。

“是,殿下……”

“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我又朝几个士兵喊道。

几个士兵慌忙过来搬东西,东西搬完,自然只剩在空旷的马车,润儿又朝一个士兵喊道,“现在你可以搜了,免得又说我们殿下拦着你,不许搜。”

士兵听了,踏上马车,像想到了什么,又看向我,我手中匕首还未收起,他抖了抖。

润儿道,“搜呀。”

我道,“你敢!”

“还不搜。”润儿又道。

我拿着刀逼近他。

士兵看了一个箭步跪倒在我的面前,“殿下,我不搜了。”

“不行,你要是回去说我们殿下不让你搜,萧大将军只怕会觉得我们殿下故意给他难堪,这可如何是好。”诃子道。

“我们会和大将军说我们已经搜过了,并无异样,何况这么多东西都搬了出来。”

诃子瞅了士兵一眼,扶着我,道:“殿下,我们先回去……”

诃子扶着我转向世子府,方才搬忙抬东西的士兵已走的老远,脚步还在不断加快,我心里暗暗发笑笑。

诃子把我扶入梅姬的房中,梅姬正在案上画着什么,神情专注而淡漠,倒是像冬日里含雪绽放的白梅。

我扑到案上,梅姬被我吓了一跳。

“殿下,你怎么来了。”

她扶住我,“殿下,你刚受伤,怎么还喝酒。”

我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她扶不住,大可以丢开我,可是她却使劲的扶住我,她用肩膀撑起我,手搂着我的后背,真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明明就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诃子扶住我,把我放到床上,我假装睡着,就听她问诃子,“殿下怎么了。”

“殿下贪图枫林的景色,被百里将军赶出来了。”诃子淡淡地道。

“百里将军?”梅姬惊讶,“我曾听传闻百里将军不喜人打扰。殿下去那,可有受伤?”

“没有,只是他又去……喝了些酒,我见他玩的开心便没有打扰。”

“你去打盆热水,为殿下擦拭一下身体。”

“殿下睡着了,况且今日殿下去的远,想是乏了,明日再叫醒他吧。”诃子恭敬地道。

梅姬听了,点了点头。

“夫人,殿下让我把这些赏玩给您。”润儿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放下吧。”梅姬声音清冷而干净。

是夜,我自然不敢睡着,梅姬把我的鞋子脱下,为我盖好被子。过了很久,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睛,只见梅姬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心中却没来由的心疼这个女子,我作戏给她看,也是想要萧志域按兵不动,可是……为什么心中会有愧疚。我将她抱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润儿听见响动,叫了一声:“诃子?”

两人双双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有看润儿的惊讶,对他们道:“昨天这张纸条,不是母后派人写的,也不是萧志域。”

我看向润儿不解的目光,解释道,“不是母后,因为母后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传递这样的信息,不是萧志域,因为如果是他,今早我们去枫林,就一定会有人跟踪。至于是谁,就要看这个消息真不真实了,是真的,是友,不真,是敌。不过我觉得此人是友非敌,至少是暂时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我冷冷道,“如果是真的,剿匪之日,就是我们回清洲之时。”

“是,殿下。”诃子和润儿齐齐答应。

“你们要知道,回去的路会有很多凶险。”

“殿下,我们要通知王后一声吗?”润儿问。

“不必。”我倔强的回答。

她不愿我回清洲,我又何必回去。

何必做她的棋子。

“殿下,秦昭皇已经知道你女儿身的事了,但是他从未提过,会不会是他对你有意......”

对我有意,只是个笑话。

“那又怎么样,如果他只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公布出来,如果他把这作为进兵清洲的借口,那母后怎么办,清洲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离开。”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再沦为别人的棋子。

“殿下,清洲皇子仍在清洲,谁会管你的死活。”诃子道,目光中是急切和担忧。

“母后,云修,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殿下,自古以来,兄弟阋墙,母子反目,为了避祸,甚至出卖自己的妻子儿女,何况殿下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你……”我有些生气,心中却又似乎被触动般颤抖。

“殿下,我不过是想让你好好为自己打算,逃出秦昭,我们也不回清州。”

离开清洲,不回秦昭。

“那你的妹妹呢,润儿也不回去吗?你们的家人也正翘首以盼地等着。”

“等出了秦昭,你们就走吧。”

润儿沉默了,诃子要说什么被我打断了。

“先过了眼前这关”

“是,殿下”,诃子垂下了头,润儿还是沉默的一声未吭。

我躺下,让诃子和润儿离开,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想起很多事,想起母后曾经的温柔,曾今那样为我担心和着急,大概,都只是曾经了,她不带我回清洲,再次让我回陷身危险之中,只是为了报清灵夫人的仇吗?

既是为了清灵夫人,又为什么要把她自以为的清灵夫人的孩子——我,留在这危险之地。

白里云是生是死?

我是谁?

我梦中的红衣女子是谁?

我脑中混乱,真假不分。

今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庭院内的梅花也开始绽放,这些梅花是我从小狐狸那搬回公子府住下时从别处移栽来的,至今,已开了三四季花。

早晨,便听见急促的敲门声,不一会儿,门就被撞开,我看着来人,无奈的说:“巴于,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这道门已坏了四次。”

“几日不见你,看你还活着不。”

“是啊,几日来看你,都被拒之门外,我们怕你孤单寂寞冷,才特意过来的。”于不正接口道

“好了,又要去哪玩儿,直说。”我直接打断他们唠唠叨叨的聒噪之音。

“不去哪玩儿,这不梅花开了,想着此时若是来头鹿,一边烤一边吃,再赏着红梅雪景,何其快哉!”巴于做出遐想状。

说起烤鹿,我顿时想起,“你还欠我的饭呢。”

“放心,不会少你的。”

“呵,还红梅雪景,你什么时候这么风雅。”我嘲笑他。

“好了,你就说你去不去。”

我还没回答

他扭头一想不对,他又不是来征求意见的,“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去,我去,当然要去。”我穿上鞋子,心里竟有些温暖。

雪过以后,天气变冷了。润儿帮我穿上大袄,我道,“从前不见你们这么狠心,这样的大冷天让我出来,不怕我寒疾复发吗?”我颤抖着说。

“我们生了火,围着火,又在屋檐下,怎么会冷。”

进门,便见从前一直用来做烤肉的屋子的中央已摆好了烤肉的道具,屋内果然暖和。

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凌维玥呢?”我问。

巴于扒拉着炭火,抬了一下头回答我,“他箭术最好,自然是他去找鹿。”说着,拍了拍手,仰着头想了一下,“他一早就出去,应该快回来了。”

“你们连鹿肉都没准备。”我惊讶道。

“是今早临时起意,所以才没准备鹿肉。”于不正回答我。

我叹了口气,“你们也真巧,三个人一起临时起意。”

说着,便听到巴于开心地说,“鹿肉来了。”

只见入颀长的身影衣袍飞扬,红梅树下翻身下马,墨发和黑色的衣袍上都沾上了点点白雪,身后两个侍从吃力地抬着鹿肉。

鹿血一滴一滴落在白雪之上,像是点点盛开的红莲,但很快血迹被雪冻住,消失不见。

凌维玥看了一眼我道:“我让人把我珍藏的几坛美酒都拿来了,你要喝就喝好了,反正伤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好。”

我感激加激动的点头,凌维玥珍藏的美酒是地道的人间仙酿,不是谁都能喝得起的,不像巴于到处搜刮来的美酒。

两者可谓是天壤之别。

侍从把分好的鹿肉送来,天气很冷,但是鹿肉送来的时候还有余温。

巴于扒拉着几坛美酒,看看,闻闻,摇摇,眼睛里亮的像夏日正午的阳光。

“真是好酒啊。”巴于感慨,两只手抚摩着酒身不肯松手。

于不正看不下去了,“你挪开些,你哈喇子都流到酒里了。”

“巴于,你这样摸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姑娘,把酒抬来分了。”我道。

巴于眼睛又是一亮,果然松开手给我们倒酒。

酒好了,一个侍从已经把烤好的肉分到我们盘中,我尝了一口,不甚满意,要不是新鲜的鹿肉本就鲜美,我绝对不吃第二口,我吃了第二口,心里暗叹,可惜了这鲜美的鹿肉。

“巴于,还是你烤的鹿肉合我的口味,我从小到大,没有吃过比你烤的更好吃的鹿肉了。”我看向巴于奉承道,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以我的经验之谈,当想吃什么东西,又不想动手时,这样的奉承就可以免去自己的操劳之苦。

巴于抬头,一口鹿肉一口酒,再一口鹿肉一口酒。

“你说什么?”

我又重新奉承了一遍。

“云修,你这样的话我能理解成:‘我想吃但不想烤,还是随便请个人来烤’是这样的意思吗?”

我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你烤的鹿肉是我们四个人中烤的最好吃的,众所周知,对吧?”我看向于不正和凌维玥。

于不正点头,“我和凌兄烤的确实比不上巴于,但是你烤的,我们还从未吃过,想来你对吃的十分挑剔,手艺应该不错吧。”

我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有……”

巴于打断我,“我十分想尝尝你的手艺。”说着,我鄙视的看着他,你是怕耽搁了喝酒吃肉吧。

众命难违,少数服从多数,且分离的日子在即,我就屈尊给他们烤一次鹿肉吧。

百织替我绑起袖子,我拿起一块鲜嫩的鹿肉,丢到架子上,想着巴于从前的做法,放点盐,其他的佐料一样的放一点。肉到金黄,捞出,切了一块,打算分给他们,可是切到一块之后发现,中心的肉还是鲜红鲜红的,凌维玥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我有些心虚,掩饰道:“我看看熟了没有。”

接着我又把肉丢回架子上,翻了翻,靠火的一部分竟然已经有些发焦,我暗道还好发现的及时,连忙拿下,中间的鲜红已经消失,我长舒一口气,终于熟了,我每一样佐料都撒了一点,大功告成。

我把肉分到他们盘子里。巴于端过盘子便大吃起来,依旧是一口肉一口酒,突然,他抠着嗓子眼,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我嘲笑道:“他吃钉子了么?”

于不正拎着我烤的肉道,“这肉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凌维月摇摇头,“不是,没人这么傻,选这么难吃的肉……下毒。”说着眼泪直流。

我暗道有这么难吃吗?拿起来尝了一口,天……酸辣苦甜麻咸都达到极致,混合成一种不知名的怪味,我找水漱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巴于这时已经回来,他吃的最多,脸色也最难看,我呵呵笑着,他却跪倒在我面前。

我清着嗓子,“平身,平身。”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对不住兄弟,我错怪你了,你是真的不会烤……呕……”

我忍住踢开他的冲动。

几个侍从看我们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的眯着眼,然后善解人意地端过我们的盘子道,“殿下,要怎么处理?”

巴于挥着手,“埋掉,埋掉。”

我咬牙,但是确实是很难吃,便忍了揍他们的想法。

于不正正色道,“等你把配方告诉我,我写进我家的毒经,用来让人痛不欲生最好。”

巴于道,“你以后还是少做吃的,免伤阴德。”

我终于忍不了了。

决定已平静的心态草芥人得过命。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肉没吃两口,屋内却已狼藉一片。

我看着巴于的眼角,于不正的嘴角,开开心心的坐下,心安理得的接过凌维玥递来的烤好的鹿肉。

咬了一口,“凌兄,滋味尚可,只是略咸些,这次就饶过你了。”

巴于揉了揉眼角,与不正揉了揉嘴角,“云修,你凭什么饶过他?”

我理所当然的道:“凌兄的脸实在让人没法下手。”打哪都是破坏和谐。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修长的手眼看就要夹过我盘里的鹿肉,我手一缩,奉承道,“凌兄,自然是因为看你烤着鹿肉,不好下手。”

“切,我还以为凌兄和我们不一样,原来招惹了云修,一样逃不掉。”

我点头同意。

凌维玥微笑摇头。

想来我们四个当中,巴于年纪最大,凌维玥第二,可是论心智成熟,行事沉稳,还是属凌维玥。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人们都说瑞雪照丰年,明年必定是好年景,人人都为这场大雪而欣喜时,一个坏消息传来,北方渠县遭受匪患,百姓流离失所。京城里又都人人自危,唉声叹气,好像土匪已进了自家一样。

就在大家都悲天悯人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因为大雪封山,山里的土匪出不来,渠县也不再受到土匪的侵扰,人人双掌合实,感叹着苍天有眼。我却杵着下巴看着着窗外连绵的大雪,叹道,大雪封山,山里的人出不来,也无人能进山剿匪,若要剿匪只怕要到明年三月,我却等不了了。

今年的雪实在是下得早了些。

连续几天的大雪,除了人人称颂的松柏,梅花还尚有精神,其他的树叶子都落的一片不剩。叶落啊,叶子都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我感慨着。

屋外堆起厚厚的雪,本来润儿说要扫雪,可我觉得雪堆起来甚美,加上天气冷,就没让她扫,结果雪越堆越厚,人要出去,堪比跋山涉水,好不废力。所以小狐狸来的时候,半个裤腿都湿了,说是每一只脚都在院里踩出半米深的脚印。我啧啧称奇。

这样厚的雪,还能厚着脸皮进来,真是执着啊。

我拢了拢厚实的袍子,瞧着青晓为小狐狸拍身上的雪,拍完身上的雪,又将两只龙靴脱了,直抖出半盆雪才让人拿去烤干。一国之君,就赤着脚在我屋里打转。

“既然进不来,陛下何苦进来。”

小狐狸略带嫌弃的擦着脚心,闻言,恨恨的看我,“朕走到一半,发现雪有些厚,可是返回又不甘心,就走了进来。”

青晓抿着嘴笑。

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讲着遭遇,“这院里的雪.......”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我留着赏的,如此,一开窗就能看到如此美景,岂不快哉。”

“便是你扫了,一样能见这三尺雪景。”他无奈的叹气,拿起我洗脸的帕子擦起他高贵的脚。

我咬了咬牙,敢怒不敢言。

“雪积起来,横也三尺,竖也三尺,岂不更有厚实之感。”

小狐狸抬眼看去。

此时窗外的雪地,一行行大大小小的洞窟,原本白玉一般的雪地,现在就是一把雪白的破筛子。

我压着疑惑问他老人家,“陛下此来贵干?”

他翘起嘴角笑,笑得阴寒。

“朕想吃鱼了。”他杵着床沿,将一双白玉一样的脚塞进我温暖的被褥里。

我心里想着这寒冬腊月,这被褥洗了要如何晒干。猛然反应过来他的话。

“陛下,寒冬腊月,我何处给你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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