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飙脑子一闪,突然明白过来了:那伙领赏的马子下午退走是去做梯子了,晚上摸黑爬梯子偷袭,没想到梯子不结实,断了后把爬梯子的马子摔下去摔断了腿。幸亏不结实啊,若是马子爬上来就麻烦了……可是,马子是不是只做了这一架梯子?不可能!近二百名马子呢,肯定做了很多梯子!凡飙头“嗡”地一下,脊背上的汗水立即“涔涔”地流了下来,他顾不得四周子弹乱飞,摸着箭垛后立即站起身子,从垛口探出头向两边看去。
马子们可能觉得,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也就没有了摸黑偷袭的必要。因此,除了刚才那个火把,围子墙下面又点起了好多。凡飙看得清楚,周围的围子墙上,竟然已经架起了十几架梯子,每架梯子上面都爬上了五、六个马子,由于点上了火把,不需要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马子们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已有很多马子已经到达了梯子的最顶端,只须再跨上一步,就可攀上围子!
凡飙大吼一声,一把扯下腰间的钢鞭,探手一抖,向离自己最近的那架梯子抽去,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凡飙的钢鞭抽中了那架梯子上面一个马子的小腿,那马子“嗷”地嚎叫一声,一头从梯子上栽了下去,并砸中了下面的几个马子,马子接二连三掉了下去,一片尖叫声。与此同时,凡飙被凡龙一把拉回按在围子上,又是几声枪响,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
凡飙顾不得缩头防子弹,他推了一把凡龙,示意他向西面去防守,他自己则一面喊着“马子上来了”,一面快速向远处那几架梯子跑去。他从火光影子里看到,那几架梯子上面的马子已经准备往围子上跨步了,而附近的子弟却仍然蹲在箭垛后面。他们刚才听了凡飙“都蹲下”的吩咐,全没想到马子就在跟前,一迈步就可能踩到自己的头呢。
凡飙一颗心沉了下去。正待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忽听“呯”地一声枪响,已经向围子迈进一步的一个马子一个倒栽葱栽了下去,立即将梯子上的其他马子悉数砸下去了,随着马子接二连三地下坠,梯子被砸得失去重心向一边倒去,及至彻底倒下去,同时也将附近的一架梯子砸偏砸倒,这架梯子上面的马子当然也一并掉了下去。
凡飙一阵狂喜,大声喊道:“玉平回来了!”刚才那声枪响他太熟悉了,正是池玉平的汉阳造步枪发出的,与马子们刚才打的盒子枪声音完全不一样。不过,枪声传来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应该在三十丈开外。
又是“呯”地一声枪响,另外一架梯子最上面的马子又应声掉了下来,围子上面的人们齐声喊了一声“好!”随着这声“好”,又是“呯”地一声,又有一架梯子上面的马子掉了下来……就这样,汉阳造步枪连续响了五声,掉下来了五个马子,被掉下来的马子砸下梯子以及因梯子倒下而摔下的马子更多。而同时,汉阳造的枪声也似乎越来越近了。
围子下面打枪的马子愣在了当地,竟一时忘记了打枪。而其他梯子上面的马子则忙不迭地下梯子,有的慌忙中从梯子上直接往下跳,摔得人仰马翻叫声连连,再加上刚才那些被砸下梯子的马子的嚎叫声,围子下面一片鬼哭狼嚎。
围子下面打枪的马子忽然回过神来,拿枪向发出枪响的地方射击起来。那些举着火把的马子也围拢过来,照得附近有如白昼。因为有的马子已经打空了弹匣,需要用火把照着装子弹。大部分马子都是头一次用盒子枪,还做不到不用眼睛看摸索着就能装子弹。
这时,围子上面的步枪开火了,在火把映照下的马子接连倒下了好几个。这是玉春等人的步枪,玉春的枪法虽然不好,但居高临下距离这么近,马子们又在明处集中在一起,打起来几乎不用瞄准。马子们见势不好,又拿枪向围子上射击起来。这次不只是盒子枪,还有汉阳造步枪。马子们大都有步枪的,只是觉得打围子距离太近,还是用盒子枪方便,不用拉枪栓。刚才被池玉平的汉阳造枪声提醒了,这才忙不迭地拿步枪打了起来。但没响几枪,刚刚沉寂一小会的池玉平又开火了,伴随着枪响,又有五个放枪的马子倒了下去。这次枪声更近,池玉平应该是一边奔跑一边射击的。
马子们见两面受敌,后面的又枪法如神,便决定分出一批人去对付后面的那个人。他们知道,听枪声似乎只有一个人。但他们刚往后走了没有几步,突然,从火把的暗影里冲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挥舞着鬼头大刀,冲进了马子队伍中,一阵猛砍狠斫,只听得尖叫声、嚎叫声此起彼伏,片刻间,马子倒下了一大片。
这自是柳玉飞了,另外两个人则是池玉平和柳玉枝。池玉平的汉阳造一次只能装五颗子弹,他刚才打了十枪,期间停下来装了一次子弹,又打空了。现在他冲进了马子队伍中间里来了,顾不得再装子弹,便拿步枪当棍子使,抡起来砸向马子的脑袋。柳玉枝则拿一把柳叶刀,连砍带削,竟也杀得马子连连后退。她弯腰拾起马子掉在地上的一支盒子枪,递给玉平,玉平接过来连连射击,周围的马子纷纷倒下。
这时,围子大门突然打开,柳凡飙和柳凡龙率领子弟们奋勇杀出。柳凡飙冲进马子群里,甩开铁鞭,马子们当者披靡,一个个魂飞天外,纷纷扔下火把向暗处逃去。柳凡龙和柳玉飞他们追出几十米,打到了几个,但其他马子都已散开逃跑到黑夜里去了,看不到任何人,只得退了回来。
马子共有近二百人,人数超出了柳家围子子弟好几倍,又人人有枪,如果是在白天,看到柳家围子只这几十号人,是决不会被吓得逃跑的。只是他们刚才被玉平打了个猝不及防,又被玉飞一阵猛烈砍杀,伤亡惨重,早已失了以往的那股悍勇之气,竟一时忘记了手中有枪。“西南马子”虽然是一伙亡命之徒,但本质上还是欺软怕硬的。若非如此,早在昨天下午就打围子了。
收集了马子们遗弃的武器,把那些梯子也抬进了围子里面,回到围子,玉飞和父亲、叔父等人说了他们几个人昨天的经历:他们四个人给梅姐的男人上完坟后就往回赶,但刚到通向柳家围子的山谷口,就发现了刘黑七的大队人马在向柳家围子进发,四个人立即隐在暗处,紧急思考对策。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等下看看再说。到了傍晚,玉飞他们发现很多头扎红布条的马子到处搜罗木棍做梯子,便知道马子是要用梯子打围子,就一直悄悄地监视着他们。到了下半夜,他们见马子抬着梯子去了,便远远地跟在后面,由于沿途一直有马子驻守着,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绕道赶过来,正碰上马子点上了火把在爬围子,这才赶快出手。
玉飞忽然想起来:“上次那个张黑脸也来了,跟在刘黑七大队的后面。他现在可能成了刘黑七的‘绺子’。”
凡飙一惊:“是吗?”转眼去问玉枝,“你梅姐呢?咋不见她?”
玉枝回道:“梅姐没跟我们一起过来,她说怕连累我们。她又回到了洪观寺。那里没有村围子,‘西南马子’不会过去。”
凡飙“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但心里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围子上面和外面响了这么长时间的枪,全围子的人早被惊醒了,其实有的人压根就没睡,尤其是那些来投亲靠友的乡亲们,更是怀着惊恐不安的心情等候消息。刘黑七过去留给他们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太惨痛、太恐怖了。
天亮了。
围子前面有很多马子的尸体,还有一些受伤不能移动的马子依旧在围子下呻吟。凡飙他们没打算去救治这些受伤的马子。好人不会当马子,这些马子都是万恶不赦之徒,手上沾满了沂蒙乡亲们的淋漓鲜血。柳家围子还没有修炼到众生平等的程度,更不想当东郭先生。反正刘黑七还会来,就由他们自己处理吧。有南孝义村的乡亲见了那些受伤马子,想去打死他们报仇,凡飙拦住了他们。
日上三竿,刘黑七的大队人马终于出动了。昨晚的夜战死了二十多个马子,刘黑七倒也在意料之中:既然“汉阳造”和“鬼头刀”这么厉害,柳家围子又都人人会武功,死几个人也算是正常的。况且,他的人他知道,除了狠毒残忍外,打仗是没多少本事的。对方往往听到他的名号就吓破了胆,打起来就容易多了。昨晚的行动他自始至终没有干预,都是徐一龙一手策划的,但局面还得由他来收拾。譬如,拿了赏金和盒子枪没打下来围子不要紧,把枪丢给了柳家围子人却跑回来了,这事就要好好说道说道。别忘了当初这些枪支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想学官兵啊?所以,今天开战之前,得先把这事解决了。于是,刘黑七的人刚像昨天那样松松垮垮地排列好,就有一大队人押着七、八个五花大绑的马子出现在阵前,什么话也没说,“砰砰”一阵乱枪,竟当场把这些马子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