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十余载,徐衿溟除了在半年内长了三十四斤肉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吹嘘的事情。年轻时闹着要来北方上大学,说想去哈尔滨,感受一下撒尿时还没落下就冻成冰的奇观,后来徐妈哭着不放人走,觉得离家太远,来回不方便,后来徐衿溟去了长春,离家倒是近了一点,这一点便是265公里的路,徐妈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既然扭不过,心里想着能少几个小时的路也是好的,少些车马劳顿。结果徐衿溟每次回学校,火车哐次哐次开到半夜3点左右,长春便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将这趟车次的人都冻成了傻狗,运气稍好一点,正好赶上长白路的风,冰渣子直往脸上拍,也是一奇特感受。
迄今为止,徐衿溟待了五年也没感受过撒尿成冰,他一直认为是没跑到哈尔滨去的缘故。
早些年学校建设的不好,诺大的一个厕所也没有暖气,倒是因此冻的发抖,每次都把尿撒在了手上,这也算不上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我想应该是在东北算不上一件太糟糕的事,至少暖了暖手。
在徐衿溟身上,非常深刻的诠释了医学生的头脑非常人之能所及。
大概是因为地域的原因,学校的人大多是东北的糙汉子,徐衿溟坚持认为自己是来自南方小镇的精致男孩,比如他一周能去澡堂搓两次澡,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结果每次搓澡时身上的泥并不会比别的人少一点。
到快毕业的时候,徐衿溟能连在寝室躺两周,疯狂的打游戏,当然,没什么时间去下澡堂子。
春节收假回来,宿舍几个发现徐衿溟又天天往学校门口的澡堂子钻,佳鑫每天看着徐衿溟孜孜不倦的拎着澡筐兴高采烈出门的样子满脸担忧,从他那仅属于阿米巴原虫的认知上来讲,好基友就该“臭味相投!”赐儿拍着佳鑫的大腿一脸自然的说:“啥大事儿?!又能咋滴?!幺儿才从成都回来,得适应适应,过两天就好了!”
时间越过越长,佳鑫焦躁不安越来越甚,直到有一天,赐儿轻声趴在他耳边对他说:“徐衿溟好像喜欢上那搓澡大爷了!”
大学五年临毕业了,在某天下午,徐衿溟走进了书记的办公室。
“书记,我不保研了,我想转行。”
“你知道现在就业多难吗,没点学历何以立足。”
“所以我才想转行。”
“你说你能去干嘛!”书记恼了。
“干啥也比当医生好,当医生好穷。规培两千块钱怎么活?”
“社会比你想象的难。”
“我还是想去拼一下,成东青抽雪茄数钱的样子好帅的。”
“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徐衿溟最后还是坚持转行了,经历了几番波折,他选择去拉萨当名初中语文老师,扎根于教育基层,然后一步一步,做大做强。
“老师,我想来学校应聘,你收不收我?”
“你好,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北华医科大学。”
“你是学文史类专业的吗?”
“不,我学解剖的。”
“……”
“你是想来支教吗?”
“不,我是来搞钱的,听说你们工资高。”
“……”
学校的人事处决定收了徐衿溟,签了五年的合约,当然是以极低的工资签的,没办法,学校好几十个教师编制都空着,外面的老师不愿意来这里,学校老师都是11,12年社会涌现的愤青。人事主任想徐衿溟大概当时也是抱着这样的优良思想。
学校的期末考试之后,便是各奔前程的时候到了。徐衿溟拖着四个大箱子,3月份刚开学的时候还寄了两袋子回去,大多是教材和小说什么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书是徐衿溟的命根子,用他的话说:“都是我花钱一本一本攒下来的,没钱我还可以一本一本卖出去。”
离校的那天是端午,匆忙忙的告别了朋友,老师。徐衿溟坐火车到天津去赶飞机。他是北华医科大临床4班所有人中住的最远,走的越早的一个。
夏天长春街道上稀稀疏疏的树显得格外笔直,脆绿,疯狂的往后闪。徐衿溟挪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闭上眼睛。
他一直保留着这样的习惯,离开一个地方过后,断绝这里一切联系,这样就没人知道他的丑事和他所犯的错误了。
别了长春,别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