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中扭曲的面孔,蓦地浮现在后脑勺的位置,阴暗的气息与赵亦的冥力碰撞,被黑暗湮灭。
赵亦一击未遂,隐匿下去。
那鬼物心智不全,感受不到赵亦的位置,愤怒地连连咆哮。
赵亦围绕着这鬼物四处游走,同时观察着这种前所未见的生物。
对冥修来说,冥力天生就更能针对鬼物,或许是因为冥力的本质便是同化死气的缘故,鬼物这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命体,对冥修是一种大补之物。
潘碧天也曾隐晦地提到过,冥修修行的确要造一些杀戮,不过对象大多是这些鬼物。当年程明在蛊毒之森遇到赵亦,便是去除一次鬼患后回宗门。
百姓里发生的鬼患,一百次里有九十九次都是冥修摆平的,功劳和名声却都是圣修们的,甚至一些鬼患会被说成冥修作乱。
眼前的这只,看样子应该是通玄境初期左右的实力。
看够了,赵亦不再潜伏,灵剑入手,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鬼物感受到赵亦发出的“觉”,咆哮着冲过来,身形化作一条巨蟒,猩红的眸子在黑暗中紧紧盯住赵亦。
赵亦出手,只是一剑,甚至没有剑光,巨蟒便在剑锋处分割为两半,鬼气没有消散,而是没入赵亦的天灵中,修为在刹那间增长不少,那道通玄境的瓶颈隐隐间要破开。
赵亦吐出一口浊气,那是鬼气中不纯的一部分,被他排了出来。
他那一剑看似不强,实则蕴含着剑缺第一境界的道则之力,灵剑上更是附加了肉身的金之力,锋锐异常。
斩杀这样一只鬼物,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场战斗,无声无息,便已结束。
这一夜,悄然度过,或许不是悄然,罗峰的鼾声,依然震撼。
翌日天蒙蒙亮时,赵亦中断打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果然是没有太阳的。本质上来说,这鬼境也只是一处洞天。
所谓的鬼境,随着天色渐渐转亮,竟也变得秀美起来。
不免地,有些思念界天宗的风物了。
罗峰的呼噜声下去,这汉子终于是醒了过来。
他跑到赵亦身边,胡茬凑到赵亦脸前,开口道:“赵兄弟,你睡吧,咱换岗。”
“罗兄,这里能找到吃的吗?”
“啊,这个,我想想。”汉子皱眉,俨然遇到了难题的样子,“有了,我之前来的时候,碰见过一条河,要不我带你去碰碰运气”
说做就做,于是又提着赵亦狂奔起来,任其风中凌乱。
而就在罗峰视之为目的地的河流旁,一位少女遭遇了她鬼境中的第一只鬼。
少女的修为不弱,在通玄境初期,而那只鬼物,散发的气息大致与半步通玄无异。
虽然境界上有压制的优势,战斗起来,少女却处在了下风。
她今年十六,是第一次参与帝辰的选拔,没有过与鬼物的实战经验,更没有想到这鬼物会这么难缠,道法纷纷从鬼物的身躯中穿透而去,造不成半点伤害。
而自己却在那些粗陋的撕咬冲击下狼狈不已。
眼看着二八芳龄的少女就要香消玉殒于鬼物的摧残下,河的另一边忽的传来人的声音。
“赵兄,到了,就是这。”
少女紧绷的身心松懈片刻,也就是这片刻,鬼气化作利刃,要没入她的心脏。
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一阵风刮过,那鬼物幻化的利刃被击开来。
“大胆鬼物,休得伤人”
罗峰大喝一声,纵身越过河面,一拳轰下,将鬼物再度击飞。
赵亦唤回飞剑,站在河岸观战罗峰。
罗峰的拳法大开大合,缺少技巧,但也自有一番精神气魄。
曾经多次遭遇过鬼物的经历不是无用的,凭借着境界上的压制,加上与鬼物的对战经验,这场战斗以鬼物被彻底打散而告终。
少女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就见罗峰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足足高出她一个半有余的身高给她造成不小的压迫感。
“打不过就退出啊,小小年纪,硬撑什么。”
这一刻的罗峰像是一位老父亲,在教导自己不懂事的女儿。
女孩被人这么教训,知道是好意,脸还是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眼睛悄悄瞥了河那边认真插鱼的赵亦一眼。
那柄灵剑被赵亦用来插鱼,还屡屡失手,与她之前以为的凌厉剑修的形象反差着实太大。
尤其是那奔雷一剑,力量与速度,都快到让人惊艳。
“罗兄,我捉到鱼了!”
忽的,灵剑出水,带起一番清澈的浪珠,衬着光,折射出梦幻般地风采。
当然,这一切只是少女的视角,在罗峰看来,赵亦撸着袖子,衣衫都被打湿了许多,还用灵剑插鱼,俨然一个狼狈的败家子的形象。
“鱼不是这么捉的,应该这样。”罗峰摇摇头,也撸起袖子,下到水中,弯着腰,盯着水面如同静止一般,双手虚成合拢之势,放在离水面半尺的地方。
一条鱼完全没有感受到罗峰的存在,从他双腿之间游过去,汉子粗大的手瞬间没入水中,再拿起来时,那条鱼正在其手中奋力挣扎。
罗峰将鱼抛给赵亦,自己恢复方才的姿势。
不一会,就抓起了够三个人吃饱的量。
还是赵亦喊停,罗峰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从河中上岸。
罗峰来到赵亦这边的河岸,正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些鱼,赵亦却一挥手,一团火无木而起,而那些鱼则被他串在灵剑上,就这么烹烤起来。
“赵兄,你这道法有意思,但鱼也不是这么烤的。”
他接过手,从身上掏出些瓶瓶罐罐,两三下洒在鱼身上,立马就有香气传出。
“小姑娘,不过来吃点吗?”
赵亦的火力够大,眼看着鱼快熟了,罗峰对河岸那边的女孩招呼道。
修士吞纳天地之力,按理说对食物的需求并不大,十天半个月不进食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奈何罗峰的手艺的确好,把她的馋虫给勾起来了,虽说与赵亦二人不熟,但吃完鱼,也就算熟了。
罗峰这鱼烤的的确不赖,不仅闻着香,味也香。
少女一开始还吃得斯斯文文,一口一口撕着吃,性子起了,就直接拿手抓起着吃了。
一边吃,一边自我介绍。
这姑娘从望海城郊的一个小村子来,姓云名轻罗,虽说是个散修,能有这般成就却也不易了。
“话说,罗大哥,为什么你就能伤到那鬼物,我就不行?”云轻罗擦去嘴角的孜然粉末,嘟着嘴,很是不解。
只可惜罗峰挠挠头,再摇摇头,他能做到这一步,完全靠的是亏吃多了的经验,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
“你用的方法不对”赵亦吃下自己的第三条鱼,这才悠悠开口。
他看起来身材不魁梧,吃得却比罗峰还多。
“那该用什么方法?”云轻罗追问。
“你知道圣力的本质吗?”
赵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圣力凝结出一个光球,展现在云轻罗与罗峰眼前。
“我听给我举行受洗的督司说过,是用来净化肉身死气的。”
云轻罗举起小手,高兴地抢答,为自己的机智高兴不已。
“不”赵亦摇了摇头,
“圣力的本质,就是力量”
“力量可以是火焰,可以是雷霆,也可以是兵器。”
他说着,那团圆形的圣力变化为火焰,电弧,还幻化成长剑的形态。
“根据需求去转变力量的使用方式”
“需要温度,就幻化水火”
“需要锋锐,就幻化刀剑”
“需要速度,就幻化风云”
“你对付鬼物的时候,只发挥了圣力的力量特效,却没有运用它另一方面的东西,就好比一块上好的精铁,你却只把它当成砖头去拍人家,而不想该怎么把它锻造成一把宝剑,绽放锋芒。”
“就比如,这样。”
云轻罗和罗峰都正听得入神,赵亦忽的将化作长剑的圣力具形抛出。
“哧~”
穿透的声音在云轻罗和罗峰身后响起,二人转身,一个面目狰狞的厉鬼已经离他们不足三尺,双手僵在半空中,胸口处一柄圣力长剑将其钉死。
长剑再变,成为一个飞轮,高速旋转,将那鬼物切成粉碎。
这两人都分明的感受到,这股力量中,曾被他们忽略的某些部分被放大,带给他们明悟。
两人就这般坐在那里,罗峰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条鱼,就这么一动不动,陷入顿悟。
“太不警觉了”赵亦叹气。
只是他不知道,罗峰和云轻罗都出生在小村子里,也不像他这么好命,能有界天宗的一门之主亲自教导,对于修行一途的见解,自然不如他。
事实上,外界人族的修行受到世家门阀的严格把控,一村基本只能选出一个孩子去接受受洗,而在那些镇子里,这种机会都被有钱的家族买断了,用在自己家孩子的身上。
云轻罗这种孩子能脱颖而出,往往都有着过人的天赋。此刻一经点播,有所顿悟,也算不得太超乎常情。
半晌之后,云轻罗率先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整个人的气质都焕然一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亦隐隐觉得这傻乎乎的姑娘看自己眼神有些古怪。
“你的灵脉很特殊。”
被看得有些发慌,不由得转移话题。
“嗯,是云。”云轻罗轻轻应了一声,有些羞赧。
“你没注意到吗,你的灵脉云里还有一条龙”
赵亦的话,在云轻罗来说,却是惊涛骇浪,足以改变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