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近。
戴静美早回家等着过年了。段小嫣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她宁愿呆在租房里一个人过年。小小的旧房子里，寂寞孤清，段小嫣怀念戴静美在的日子。戴静美以为段小嫣回家去了，就没和她联系，自己沉浸在和亲友聚在一起的幸福里。
于北辰对段小嫣说：“你去我家过年吧。我爸爸想见你。”
段小嫣从未想过要见于北辰的家人。于北辰的父母十多年前离婚了，他跟着爸爸生活，一直到他上大学才离开爸爸的家，自己住另一个房子。
“我不去。”段小嫣坚持不肯去。
“那我让爸爸来你家，我们三个一起过年怎么样？”
于北辰嬉皮笑脸的样子，段小嫣就当他在开玩笑，没有再理。
除夕的下午五点，段德天突然打来电话叫段小嫣回家吃年夜饭。段小嫣本想拒绝，但难得段德天给她打了电话，她有点不忍心回绝。
那就回吧。
开门的是季丹丹。她一看见门外站着段小嫣，原挂于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色彩。段小嫣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进得屋里，她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可是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远方来的客人一样，买礼物是应该的。
“开饭了，坐吧。”段德天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段小嫣在客厅的茶几上放下的礼盒，闷声说道：“浪费钱。”
“新年快乐。”段小嫣轻声笑道。半年没回这个房子了，她一进门就有种陌生的感觉，仿佛她不曾在这里生活过。
饭桌上，费云夹菜给季丹丹，还夹了瘦肉到段德天的碗里。段小嫣尴尬地低着头扒自己碗里的饭，就想快点吃完离开这里。一双筷子伸进了她的碗里，一块大瘦肉已经躺在她的碗里了。她抬起头，段德天收回筷子，面无表情地吃着费云给他的肉。
再低首时，段小嫣的眼有些湿润。
吃过年夜饭，四人坐在客厅里看春晚。段小嫣不好意思开口说离开，只好耐着性子陪他们看春晚。
本山大叔和宋阿姨扮的夫妻搭档，每年必在春晚上演精彩的搞笑小品。段德天喜欢赵本山的表演，不停地发出愉快的笑声。费云搂着季丹丹坐在沙发上，边抚摸着季丹丹的长卷发边哈哈大笑。季丹丹拿出手机打字，很有意味地瞥了段小嫣一眼。段小嫣看了看季丹丹，看着费云搂着季丹丹慈祥的画面，心里感伤不已。
费云对段小嫣没有表现过母爱之情，虽然她脾气怪异暴躁，但段小嫣不得不承认费云对季丹丹确实是疼爱有加。说费云是慈母倒没错，只是她称不上是一个善良的人罢了。
“新年在家里住吧。”段德天忽然开口道。
她愣了愣，没料到段德天会提这个要求。
“不了，我还是住我那边的租房比较方便。”她微笑地回绝道。
“住自己的家不方便？”段德天的话够简洁。
“爱住哪住哪，谁稀罕你！”季丹丹讽刺地笑道，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微抿紧嘴巴，不说话了。
费云把电视的音量开得更大，假装没有听见那对父女的谈话，依旧津津有味地看她的春晚。
段德天烦躁地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玻璃碰撞发出强烈的“哐当”的声响，费云依然不理不睬。
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三个大红包，放在茶几上，对段德天说道：“我先回去了，新年快乐。”
她几乎是带着逃离的心情离开了那个郁闷的小空间。
刚走出小区门口，于北辰发来信息：什么时候去接你？
她回了信息：我已经回来啦。
她骗了他。她不想他跑过来接她回去，忽然很想一个人坐坐公交车。
车上乘客稀少，安静的时间在车窗边悄悄滑过。她偏头朝外，看这个城市的霓虹灯下的或行或驻足的人们，他们的脸笼罩在一片迷蒙的夜色里，霓虹灯光也照不亮他们的轮廓。
“妈妈，新年快乐！”段小嫣望着夜空微笑道。
到站下车。她慢慢地走回去，在公寓楼门口有一个修长的身影守候在那盏熟悉的门灯下。她看清他的面孔，高兴地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从来不撒谎的段宝宝，今天骗了我。”于北辰搂着她的腰，温柔地笑道。
她惭愧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老公，我爱你。”
“你说什么？”于北辰惊讶地问道，“我没有幻听吧？”
“老公，我爱你！”她搂住他的脖子，飞快地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
“小嫣，我也爱你。”于北辰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
她仰着脸看他，他俯下头望着她，就这样两人相视了好一会。彼此的眼里流转着相爱的柔光。
“咳咳！”有个着深色猎装外套的中年男人在他们旁边干咳了两声。段小嫣害羞地松开了抱着于北辰的手，侧到于北辰那一边，给中年男人让路。于北辰却发出了笑声。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上公寓楼，站在原地端详着段小嫣。
段小嫣疑惑地回视那个男人，于北辰在一旁只是笑着，好像和中年男人认识。
“你就是段小嫣？”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于北辰的父亲于华。”
“啊？”段小嫣顿时傻了眼，半天才紧张地伸出手和于华握手：“于叔叔，您好。”
“小辰说你住这里，可以请我上去坐坐吗？”于华爽朗地笑道，比段小嫣想象中的开朗大方得多。
“好的。”她笑道，同时趁于华先上楼的当儿冲于北辰白了一眼：坏小子，真带你爸爸来我这破屋呀！
于北辰牵着她的手笑而不理。
于华进了屋，不等她请他坐下，他自己倒先在客厅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于华环视了一下屋子，看着段小嫣说：“小嫣怎么能住这么小的地方，于北辰这个家伙应该让你和他一起住才行啊。”
于北辰抢先答道：“老爸，这事不怪我哦，是小嫣坚持要住这里的。你不知道她的脾气有多倔，赶紧帮我劝劝她。”
段小嫣刚才在外面光线不够亮，再加上紧张，没来得及看清于华的脸，只觉得他的个头和于北辰一样高，比她高出半个多头，微胖的身材。现在在屋里光线明亮，她才看清于华和于北辰有些相像，都是细长的剑眼，眉毛向上微提，鼻梁高挺。
原来于北辰长得像他爸爸啊。段小嫣想着忽然笑了。
“小嫣，过几天你和于北辰回家里住吧。”于华说着垂下眼睑，似乎有些失落。段小嫣发现于北辰的脸上也露出伤感的神情。她知道于北辰一个人住外面好几年了，他爸爸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应该挺寂寞吧。
看得出来，于华和于北辰这父子俩性格很像，都属于感性的那一类，性情中人难免容易表露最真的感情。不过，于华比于北辰要显得温和得多。于北辰身上的那股冷傲气在于华身上半点也找不到。
“爸，想妈就给她打个电话。”于北辰说，“说不定她也想你呢。”
“想我就不会和我离婚了。”于华惨然笑道，“不说这个了，我见过小嫣啦，该回去了。”
“瞧我这记性。”段小嫣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忘了给叔叔倒茶啦，叔叔，您再坐会吧。”
“自家人客气啥！”于华站起来，“小辰再陪会小嫣，我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