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嘉鱼和子衿为什么能在鹿鸣危急关头出现,还有一段原由。
原来三人从书堂里分别后,嘉鱼和子衿也各自回到寝舍内,刚舒舒服服地躺下准备午休,就听见群黎慌慌张张地蹿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嘉鱼,嘉鱼……赶紧地,赶紧借我五十两金株……”
听见群黎闯进来,子衿翻了个身,但还是息心凝神地注意他再说什么。
嘉鱼则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他最讨厌打扰他睡觉的人,还是个张口就要借金株的人,因此他抱着枕头大叫了一声,“啊,臭小子,想干什么?”
群黎向来脾气好,赶紧凑到床边,哀求道:“兄弟,赶紧借我五十两金株,我有用,事情结束后,还你双份。”
嘉鱼懒得理他,但一听还双倍,赶紧睁眼问道:“干嘛!什么事情这么急!值得你佗关大公子要五十两金株。”
群黎小声说道:“你知道那个……那个……角徵楼……”
听到角徵楼三个字,嘉鱼一脸坏笑,“说,你小子干啥坏事了!”
群黎挠了挠脑袋,红了半张脸,“角商姑娘,你知道的,曲子特好的,上次带你去,你还赏了十金株……”
嘉鱼赶紧捂住群黎的嘴,用手示意子衿也在,着急地喊道:“你这个大嘴巴,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去过!”
子衿嘴角一笑,当做没听见。
群黎低声说道:“角商姑娘要去参加霜降大会,楼里典音姨不让,说是除非五十金株才让姑娘去半天,可哪有那么多!这不,想着求你来了!”
嘉鱼一听,心里想着“角商姑娘在佗关氏里身份算是极其低微,典音姨如此精明不让角商去,想来其中必定会牵扯到什么大事,但角商宁愿出五十金株也要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得问清楚一下。”
嘉鱼故意问道:“角商姑娘一定要去吗?不去不可以?”
群黎略略怔了一下,回道:“十年难逢一次,关乎每一个佗关氏未来,怎可以不去?角商大概也不想一直寄居声楼,她求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她。”
嘉鱼正要回答,在那边的静听的子衿忽然插话道,“好,我们一起去找她。”
说罢,三人毫不避嫌地去了秋名山下热闹市肆的声楼。
声楼,斗拱飞檐、极具江南韵味的雕梁画栋,南来北往的词人、官人、商人游乐其中,听音识曲,人间天堂。
如此人间佳境,嘉鱼自然是来过这里,和群黎轻车熟路,跟这里的熟人热络地打着招呼。
子衿素来冷清,只不过最近佗关事情浮出水面,只得来此地查找一些线索。
他却忽然发现,越吵闹,他的听辨越清晰。这样喧闹的歌舞升平之地,他想到了当年刀光剑影的战场,满耳的战鼓轰隆、烈火熊熊、兵器相击,最不忍的却是肉体撕裂、战马嘶嚎、痛苦呻吟。
而在这里他能够清晰听到厅堂廊下声声交谈里的暗枪冷箭、权谋欲望,能听见豪华客间里金环宇器肆意掷地的声音,而有人会跪着捡起来,再三叩谢,每一个声音背后都有一幅权势斗争和艰难人间,每一缕迎风而来的味道他都能辨别出来,来自西域的姬月香,有多少人为采摘而陷身沙海,来自北国的莲七露,有多少人踏上漫漫雪途,在这里,这些东西却四处播撒,庸俗不堪,他开始出冷汗,搭在嘉鱼手臂上的手开始微微震颤。
嘉鱼自然只看得见浮华欢乐,听不见蝇头蜗角,因此他只能体会到子衿在这里的不适。
于是嘉鱼把金株给了群黎,让他自己上楼找角商姑娘,转身带着子衿朝秋菊盛放的后院走去。
后院清净许多,一院子黄菊郁郁葱葱、形态万千、芳香馥郁,重要的是绵延到视野尽处。
二人状态好转许多,嘉鱼叹道“这些菊花好是好,就是园子忒小了些”。
说着,走进园子小道,没想到,一下来去看见了视野转弯处有一所幽僻的小楼。
他赶紧拉下子衿,“来来来,这有间设计精巧的小楼。”
子衿刚下台阶,就眉头一皱,因为清晰地听见了那座楼里的对话,他竖起两根手指,示意嘉鱼安静,吓得嘉鱼赶紧捂上嘴巴。
“禀星使,佗关一共二百七十路均已准备妥当,只剩秋名山一路还未妥当,今日也在秋明后山,筹措第一千株香薷。”
“很好”一个遥远且幽远的声音回答。
子衿忽然问道,“你的香囊?”
嘉鱼回道,“哎呀,忘带了,小……”
不等他回答完毕,子衿就纵身飞入小阁楼。等嘉鱼赶到时,只看见一道黑影夺框而走,地上瘫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嘉鱼过去,惊讶了一声,“角商姑娘”。
子衿面色冷霜,质问道:“是谁?”
嘉鱼瞅了一眼状况,大概是子衿打伤了她,心里后悔不该带这个冷冰冰来这里,弄伤了角商姑娘,下一次他怎么在这里混,但子衿根本不在意这些。
朝着嘉鱼说道:“佗关、霜降,秋名山、鹿鸣”!
嘉鱼一下子惊呆了,原来他们都是佗关氏族,现在已经出手了。“赶紧走呀。”
于是嘉鱼、子衿就飞奔到了秋名山,刚赶到山脚,就听说山石滑落,医术科的几名师兄师姐被落石击中,受伤惨重。
两人赶紧赶到伤者休息处,一路翻找,却四处不见踪迹。其中一个师兄幸而是轻伤,记得鹿鸣是往山上采香薷去了。
二人闻罢,不顾时有落下的山石,径直往山上奔去。
子衿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打仗都未有过。
二人在乱石丛中一路往上闯,只希望快点找到那个傻丫头。
忽然间见山顶有成群奇形怪状的怪物,大大小小,人脸兽身,龇牙咧嘴,往那片充满腥味的海摇晃而来,一路尘土飞扬,似乎极其愤怒。
二人潜伏在密林中,嘉鱼说此处仍旧不见鹿鸣,子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雕刻精巧的木鹿,虚空中画几道符,木鹿竟然围着二人动起来,子衿又掏出鹿鸣为他做的那只香囊让鹿嗅了几下。
小木鹿便迅疾地往前方飞去,嘉鱼拉着子衿快速地跟上,越走地形破坏度越大,他们的心也越来越沉。
不多时,虚空中的小木鹿终于在一堆土砾上空停下来,二人赶紧上前,鹿鸣大概就在这里。
可是转到土砾那边,就见一大一小两只怪兽在刨土,还在讨论着土豆之类的事情,子衿立马拔尖朝着怪兽的方向砍过去,嘉鱼便立即刨土解救鹿鸣。
这两只怪兽见剑气奔来,立马形成围攻之势,强力反扑,大只拖住子衿,另一只形同鬼魅奔向正在救人的嘉鱼。
因为嘉鱼心念鹿鸣,故而被小怪兽利爪伤了臂膀,幸好也是骁勇善战,反手便击毙小怪兽。事不宜迟,救人要紧。
子衿沉着应战,意图速战速决,因此刀刀致命,在大笙朝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弈王面前大怪兽立马呜呼,只是脓臭的血腥立即散发,令人作呕。结束了这边的战斗,赶紧奔赴过来。幸好赶到及时,小鹿子就这样被救了下来。
一番抢救之后,小鹿子体温回升,二人稍稍喘气,风轻轻地吹拂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