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大年夜。
梁柯和Keen中午一过就开车过来了，老爷子高兴得不行，直拉着Keen说话。
“得，我们这算是失宠了。”左周正帮忙洗着水果，听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忍不住酸溜溜道。
“少了唠叨还不乐意？找虐啊你。”Ran拿出茶壶泡茶：“不过说真的，老爷子很喜欢小亦。”
“是啊，连我都开始吃醋了，你更应该感到危机吧？”
“至于吗，人家还煮饭给你吃呢，连他哥都享受不到的待遇。”说完，他顿了顿：“虽然人家家里有保姆。”
“看你那样儿。”左周懒得再和他斗嘴，端着盘子出去了：“外公，柯哥，队长，快来尝尝水果。”
“诶，好。”梁柯答应着，又笑着问她：“小左啊，听爷爷说，上次是小亦做的饭呐？”
“哦，对。因为我不怎么下厨，所以是队长帮忙做的饭。”左周有些不好意思，心虚的看了一眼Keen。
梁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转头咬紧了牙瞪着Keen：“臭小子，也没见你在家给我做饭吃呢。”
Keen瞥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开腔：“家里你不是请了阿姨吗。”
“哈哈，阿姨哪有你贴心。”梁柯继续阴阳怪气。
“你不是夸阿姨做的饭比得上五星级饭店吗？”Keen佯装吃惊：“该不会是你吹出来的吧。”
“臭小子，当着爷爷的面说什么呢。”梁柯打他一下，怕他又说出什么陷自己于不义的话，连忙把他赶去厨房帮忙。
左周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呵呵呵的笑得脸都僵了。
“小周你别玩了。”老爷子见Keen去厨房了，费尽心思的给他俩制造机会：“快点进去帮忙。”
我这……刚出来啊……
左周欲哭无泪，又苦着一张脸进去了。
“你来干嘛，捣乱？”Ran正忙着切菜，Keen在一旁清洗，左周站在门口看着，不进去也不出来。
“你也别光站着啊，进来洗碗洗盘子。”Ran从碗架上拿了一堆下来要她洗，也不管用不用得着。
“你这是要做满汉全席呢。”左周边吐槽他边卷起袖子，想把Keen请出去：“队长你就别忙了，你出去坐着玩吧。”
“没事。”Keen惯用的招数就是只用两个字堵死敌人的所有退路。
左周无奈败下阵来。
“小亦你就出去吧，去陪爷爷聊天，他挺喜欢你的。”
听Ran这么一说，Keen才停住了手。趁此机会，左周急忙带上围裙到他身边去，把他挤出盥洗的地方：“队长你放心，我洗的盘子绝对干净，满足你洁癖的所有要求。”
听到她都这么说了，Keen只好退了出去。
“小亦，怎么出来了？”老爷子见他走过来，自己计划落了空，睁大了眼睛把他看着。
“……”于是Keen的袖子放到一半停住了，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所以他这到底是应该进去还是出来？
“行了行了，厨房人太多反而添乱。”梁柯倒了杯茶端给老爷子：“就让小亦出来陪您说说话。”
“好，好。”老爷子听他这么一说又高兴了，招手要Keen坐到他身边去。
这老人家也忒好哄。
梁柯看着Keen放软了原本一直冰封的表情，低声回答着老爷子的话，舒了口气。
他家很早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那时候自己也不过15岁，弟弟梁亦也只有8岁。
父母离婚后，母亲一个月后就改了嫁，父亲也出国做生意去了，只每个月按时打钱到卡里作兄弟俩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几年，一直到现在。
他这弟弟虽然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里软得很，特别重感情。梁柯还记得在自己18岁生日的时候，梁亦送了他一套专用键盘——用的是他自己连发两个月传单赚的钱。
那时他一手抱键盘一手抱弟弟哭着感叹：“咱家也不缺钱啊，你还这么大费周章给我买键盘，你看看你人都黑了一度了，一点都不帅了。”
他还记得梁亦当时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许松动，当他正感叹血浓于水的时候，梁亦却一把推开他冷声道：“你鼻涕弄我衣服上了。”
回忆的最后当然是以梁亦嫌弃的眼神结束。
因为他们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长兄如父，梁柯特别放心不下自己的宝贝弟弟。怕他被拐卖，怕他被下毒，怕他被挤兑，怕他被人打，怕他被饿死，怕他受情伤，怕他承受不住压力。
考虑到自己迟早也要成家，梁柯早早的就瞒着弟弟买好了婚房，准备把现在这套别墅留给他住，阿姨也是为了他请的——怕自己以后结婚了弟弟请新的阿姨会不习惯。
梁柯为弟弟操碎了心，却万万没想到弟弟居然走他的老路入了电竞圈。
梁柯直呼悔不当初。在他的心里，只想等弟弟大学毕业后，找个稳当工作，认识个靠谱姑娘，然后安稳过日子。
不过看他是真心热爱这个职业，并且成绩很优秀，也隐约有些他当年的热血，梁柯这才松口同意他继续打职业，自己则开起了电竞馆，表面是舍不得退圈，实际也算是给弟弟做个靠山——毕竟在圈里，还是他们这些老人比较好说话。
“哥，外公问你呢。”
“啊，啊？”梁柯被喊回了神，一脸茫然的看着Keen。
“我说小梁，你还没找老婆啊？”老爷子八卦起来谁也不放过，两只眼睛盯着他发光。
“啊哈哈，爷爷，处着呢，正处着呢。”梁柯没想到是问这个问题，为了避免麻烦，只好睁眼说瞎话。
“不是吧，柯哥都有对象了？”左周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忙拉着Ran要他抖料：“快点快点快点说说。”
“你就听他吹吧。”Ran看穿了一切，对梁柯的行为嗤之以鼻：“他为了摆脱相亲，对外的一致说辞是自己快结婚了。”
说到这，Ran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都快了两年了，我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过。”
左周于是“哦”了一声，又突然小声道：“那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到底是谁。”
“你又不认识。”Ran挑挑眉，丝毫不给她八卦的机会。
“行呗，反正被逼着相亲的又不是我。”左周嘚瑟的打个响指：“自己忙活吧。”
“喂，你碗还没洗完呢。”
“自己慢慢洗呗。”
——
吃过了年夜饭，几人都坐在沙发上陪着老爷子看春晚。
看了一个多小时后，左周实在是无聊，借口说扔垃圾溜了出去。
夜晚的上海也是灯火通明。
左周只披了件大衣就出来了，又不想太快回去，忍着冷风站着看夜景。
“一起走走？”Keen突然从她身后出现了，还给她一条围巾：“外公让我带给你的。”
“谢啦。”左周对他总爱突然出现的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接过围巾胡乱缠在脖子上后，便和他并肩漫无目的的走在夜晚里。
“过年不许放鞭炮真的好冷清哦。”左周双手插兜，看着前面的小孩子在玩小小的烟花棒，忍不住感叹着。
“嗯。”Keen默默陪她看着：“好像今年外环可以放烟花。”
“外环？太远了吧。”左周叹口气，又道：“你快闭眼，我给你放个烟花。”
虽然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花样，可看着她的兴奋劲，Keen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一，二，三！睁眼！”
Keen依言睁眼，只见左周在他眼前捏着手指当做烟花，眼里倒映着周围的霓虹闪烁，又笑着松开五指，嘴里发出“嘭”的声音：“好了，限量款烟花，送你了。”
Keen满脑子都是她笑的样子，嘴角微弯：“再走走？”
“好啊。”左周步伐轻快，不知为何突然很开心：“新的一年就要来啦，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Keen认真想了想：“没什么愿望。”
“哈？愿望可是支撑一个人愉快生活的基石啊。”左周眨眨眼，以为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就说我的愿望了呦。”
“我的新年愿望就是，能够有更多人认可我，我也能站到更高的舞台上比赛。”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叙说，Keen默默把她的愿望记到自己的小本子上。
左周又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话：“以前我的愿望都是一夜暴富，狂吃不胖，早日脱单。现在都已经这么实际了，唉，是我老了吧。”
“但是我真的很想证明我自己啊。”左周转头看着他：“队长，你以前是不是也一样？”
“嗯。”Keen不可置否：“我刚打职业的时候，也不被人认可，因为我的打法太过激进，以前的队友经常和我脱节，导致比赛打不好。”
说到这，Keen顿了顿，有些不适应自己一下子说什么多话：“后来Creator把我带去了Summit，让我听他的指挥来打，就好了很多。”
“Creator跟我说过，电子竞技拼的不是个人实力或者赌一个输赢，最重要的是团队之间的信仰合作。”Keen看着她的眼睛：“你明白吗。”
她现在的问题也是过于突进，经常和他们前后排脱节，虽然个人实力很强，可单打独斗是抗不过对面群起攻之的。
左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头沉默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Keen不知道她是想继续还是回家，便保持着日常沉默，看她的方向是往哪边。
左周完全没意识到已经走得很远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走。
Keen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因为是除夕夜，天气又冷，街上没什么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在散步。
Keen一直保持着速度以保和她并肩而行。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却不显冷清，反而让Keen感觉很安心。
左周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向前跑去。
Keen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随及本能的跟着她跑了出去。
“左周？跑什么？”
在跑出几百米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了。
“有没有觉得很浪漫？”左周气喘匀了，扬起眉问他：“我也算是第一个陪你在除夕夜跑步的人了，你可不能忘了。”
Keen看着她因为跑步红起来的脸颊，没理清她的逻辑，皱着眉点点头。
就在这时，左周掏出手机拉住了一个路人：“麻烦您，给我们拍张照好吗。”
拍照？
不待Keen反应，左周已经拉着他走到了路灯下面：“一，二，三，茄子！”
看着左周满意的查看着相册，Keen嘴角抽了抽：“你拉着我跑步就为了合影留恋？”
“不是啊。”左周收起手机，冲他笑笑：“要是GG欺负我，我就要拿出来让他看看，我们的友谊是多么深厚，看他还敢不敢。”
蹩脚的借口。
Keen不拆穿她，反而又道：“记得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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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梁亦回忆起这天晚上，已经记不清上海的夜景有多美，亦或是春晚主持人在倒计时的时候说过什么吉祥话。他只记得在那个寒夜里，少女拉着他跑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发丝和笑声都飞扬在风中。两人一起伴着风跑出了所有的黑暗与混沌，抛开了旧日烦恼，最终停在了光芒万丈之处。
看着少女弯弯的眉眼，他想，他曾见过一个光明炽热的人，靠着这个，他就可以顺利走过所有寒冬。
新年快乐，他对自己说，也对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