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英的寒假来得特别迟,吴老师一家也知道想留叶云云过年是不可能的,所以师娘早早地准备了很多年货让她带回去。她看着桌上一大堆东西,哭笑不得,“师娘,我哪里带得走啊?”
“哪里是让你拿啊,让你哥扛着,不把你安全送回家别回来。”
“老妈,你这是有了女儿不要儿子了,小心我吃醋离家出走。”
“你给我走两步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有吴靖恒在的家里总是上演这么欢乐的场面,就算她不在这里过年也不会冷清。
吴靖恒帮她提着大包小包,把她送回了家,跟她爸妈打完招呼,又马不停蹄地回去了。爸妈帮她把东西收拾好,才跟她说了一件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爷爷生病了。
前世的这个时间,爷爷也是突然生病,从一开始的胃疼到后来查出胃癌晚期,完全没有治疗的时间,只是熬着最后的日子,慢慢等死。她惨白着脸,“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是你爷爷的意思,你爷爷说,病都已经生了,不要影响你学习。”
她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情绪,“医生怎么说?”
爸妈沉默了,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去看看爷爷。”
爷爷瘦了好多,面色青白,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她都快认不出来了。明明几个月前的体检结果还是好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前世所有人的命运都无法改变吗?那她算什么?
她轻轻靠近,“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睁开眼睛,那眼睛里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只有一片浑浊。爷爷的意识还很清醒,“叶子放假了呀,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她鼻子酸得不行,爷爷都已经这样了,首先还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她到底为什么要考去育英呢,如果没去,她起码可以在家多陪陪爷爷,起码可以早点发现病症,说不定还来得及治疗……
她跟爷爷没聊上两句,爷爷就睡着了,他现在非常虚弱,不能进食,只靠药物维持不了长时间的清醒。
这个年,她过得非常痛苦,两辈子加起来的痛苦,老天真是会开玩笑,先给了她一颗糖,再让她尝尽无限的伤。
当那天爷爷非常清醒地把她叫跟前,交代她好好学习,说他看到她有出息没有遗憾,她知道爷爷的时间到了。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爷爷走得时候很安详,可能是药物折磨了他太久,要一直忍受着非人的疼痛,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这是爸爸对她说的话。
是的,她知道爷爷痛苦,可她就是舍不得。她从小被爷爷带大,跟爷爷的相处时间比父母多得多,小时候爷爷抱着她,背着她,给她讲故事,给她扎辫子,她所有童年的记忆都是关于爷爷的,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开学的时间到了,她却一点儿都不想去,让爸爸给老师打电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经常对着爷爷的照片,自说自话。
爸妈很担心,该说的不该说的,来来回回劝了好几回,一点起色也没有。随后没办法给吴老师打电话,让他想想办法。
师娘很担心她,跟着吴老师来到她家。吴老师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带到爷爷遗照前,“今天允许你再悲伤一天,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最后大哭一场,明天醒来向前看。”
其实他们都不懂,她不是走不出悲伤,对于爷爷的死,她隐隐地有着心里准备,她只是自我懊悔,自我厌弃,“吴老师,你说,如果我当初没考上育英,是不是就可以在家里多陪爷爷一段时间?”
吴老师终于明白症结在哪儿,“你错了,如果你当初没考上,你爷爷会有遗憾,没见到自己一把拉扯大的孙女顺利上高中,怎么舍得走。”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了,假期结束后,我会好好上学的。”
她恢复了往常,该吃吃,该睡睡,跟父母照常沟通交流,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爷爷,还会悲伤。但是生活总要过下去,不能因为逝去的人折磨着身边的人。
假期结束后,叶云云神色如常地上学。日子总是不紧不慢地过着,叶云云也渐渐地从爷爷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经过顾纪然的指导,她的思维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物理化也能跟上班级的平均水准。她打定主意学文科,便不再花太多的时间去钻研,也是不想耽误顾纪然的时间。虽然有听说顾纪然同学妥妥地被保送,不用参加高考,但她不习惯一直麻烦别人。只是偶尔遇到难题的时候,在课间直奔顾纪然的教室去请教他。
有次进教室没在位置上看见他,他同桌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外面,顾纪然背对着她,一个女生低着头双手向前递着什么东西,看不清她的神色。
“学妹啊,你可要加油,我看好你哦。”他同桌无比八卦地说。
“加油?”她疑惑,“加什么油?”
“顾纪然这么受欢迎,你不加把劲,小心他被人抢走。”他凑近她身边,指着外面的女生,“你看,今天这个女生长得也不错,所谓女追男隔层纱,哪天他意志不坚定,你就哭去吧。”
叶云云恍然大悟,“所以,那是情书啊!”
“当然了,不过你也别伤心,顾纪然向来不收这玩意儿,他只会说四个字。”
她好奇,“哪四个字?”
他同学模仿顾纪然的语气,“谢谢,抱歉!”
叶云云被逗笑了,“所以,他经常被表白啊?”
“一周也就五六七八次吧。”他气愤地说,“同样是学霸,为什么待遇差别这么大?”
“好吧这位学霸,先给我讲讲这道题吧,一会儿要上课了。”
“乐意之至,乐意之至啊。”
一分钟后,“哇靠学妹,你们提前班的题目都这么变~态么,容我研究研究。”
两分钟后,同桌学长已经抓掉了一大把头发,她小心翼翼地说,“学长,要不我先回去上课,你慢慢解题,我下个课间过来拿好不好?”
“好……”
“好什么好!”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插入他们之中,修长的手抽走被同桌压住的她的作业本,顺带敲了他同桌的头,“别误人子弟!”
他只看一眼,刷刷刷地提笔就解,转眼就把作业本还给她,“下次我不在,直接放我桌上。”
她同情地看了同桌学长一眼,老实点头,“哦。”
她走后,顾纪然漫不经心地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他同桌挺直了背,正襟危坐,“我什么都没说,她自己看见的。”
他冷冷地看着他,“看见什么?”
他同桌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就是……那个女生……还有情书……”
顾纪然的食指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弯曲着,轻柔而缓慢地摩挲拇指的指腹,这是他惯常的思考动作。“接着说!”
“没了。”被瞪了一眼,他同桌举手发誓,“真的没了。”他没敢全部说出来,别看顾纪然年纪比他小,眼神比老师还吓人,被他瞥一眼,没几个人不犯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