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正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喷水池苦恼着。
“怎么着？”方思远拿了个凳子坐过来，拍了拍赵博的肩膀。
“昨天没找到董小姐。你和你爸刚走，我就跑了过去，发现树后面根本没有人。我问过佣人了，他们说董小姐确实来过，就是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行，还有机会，下次再找她吧。”
“我想现在就去。”赵博突然站起身来“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喂喂喂，冷静兄弟。”方思远把赵博按回了座椅上。“人家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先不说去了人家能不能见咱们，最基本的你是不是先打个电话预约一下？”
“至于我，我堂堂赵家三少公子，说见谁不就见谁？”
“你是三少爷不假，但是全金陵城都知道你有未婚妻。我敢问了，有未婚妻的男人谁敢没事乱见面，传出去不是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誉吗。”
“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预约。”
“冷静！冷静！”方思远又把赵博按回了座椅上。
“你想好什么理由了吗？”
“没有。”赵博脱口而出。“讲电话的时候再想呗。”
“你呀，赵兄不是我说你，脑子永远比行动慢一步。”
“那你给我编个理由我看看？”赵博有点不爽。
“董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木材厂吗？”
“对，好像就是靠木头发的家，做家具什么的吧。”
“让我想想，这样。”方思远在赵博耳边低语。
“行那就按你说的去办。”
“你家今天人这么少呢，二哥和嫂子们呢。”方思远问。
“他们都去忙生意去了呗。蒋婉茹好像和他爸在忙，二哥和二嫂给她们俩打下手呢。”
“二嫂都有身孕了，还去啊？”
“怀孕就怀孕呗，在家里也是走，在工厂也是走，都一样。”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去看看。走，跟我去染坊。希望蒋婉茹不在染坊啊。”提到那个名字，赵博忽然打了个寒颤，随即披上了一件外套。
“阿——嚏！”蒋婉茹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下鼻子。她知道八成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自己呢。
蒋老爷正在和采石场的经理谈着事情，看见身后蒋婉茹打了个喷嚏。
“小茹，要不然你先出去吧，采石场灰尘大。对你身体不好。”
“没事儿，爸，工人们不是也一样在这里待着嘛。”
采石场的大嗓门经理也说道。
“那可大不一样，咱们工人这皮糙肉厚的，蒋小姐千金之躯可受不得这种罪啊。”
“不就打几个喷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是因为你们现在是在工人午休时候来的，等一会他们来干活了，砸石头的声音吵得很。就我们现在说话这声音，那根本不可能听见。”
“现在效率怎么样？”蒋老爷问。
“我们的效率是全金陵城最高的。”
“很好的，收益怎么样？”
“收益，就那样吧，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
“什么情况？”蒋琬茹问。
“全金陵城的采石场的收益加在一块也没有人家洋人的收益高。”
“这是什么原因？”
“归根结底就是效率问题呗，洋人有炸药，一炸一大片，石头自己就掉出来了。我们不一样，还得去山里一点点地靠手把石头挖出来。好在现在洋人沙子石头卖的贵，我们卖的比较便宜还能生存，这万一要是洋人降价了，金陵城所有中国人开的采石场都得关门黄铺。”
“那我们也用炸药呢？”蒋琬茹说。
“不行，成本太高了，前前后后算下来，都比人工高了。”
“为什么洋人就可以用炸药？”
“我们买炸药就是问军队去买，军队做的炸药可不就贵吗？人家洋人有自己的加工厂，做炸药。染坊不也是赵老爷的吗？一样的情况，小林没和你们说过吗”
“说过，说洋人的染料比我们的先进，色彩更丰富，而且涂上去之后干得还快。”
“对，他们的染料也是加工厂那里加工的。”
“我们可以尝试从洋人手里买炸药吗？”蒋老爷问。
“不行，他们卖我们价格高得离谱。”经理似乎常年大嗓门习惯了，“他们花低价从我们这里收最基础的材料，然后加工成东西，再卖给我们。却可以卖的很贵，我们赚的就只有辛苦钱。”
“现在所有的厂子都是那样。”
“我们去和洋人谈谈吧，我觉得当前我们共同的大敌是来自外部，那些洋企处处打击我们啊。”蒋琬茹说。
“确实，也许这里面存在着误会。”
“蒋老爷和蒋小姐只要解决了炸药的成本问题。我保证采石场的成立翻一倍。”
二人有点懵。
“啊，不是啊，利润翻一倍。”经理纠正了一下口误。
“二位，没大事就走吧，饭点也过来，工人要来上班了。一会这边开工了会吵得你们耳鸣的。”经理说。
于是蒋琬茹和蒋老爷开始沿着地上的轨道往采石场外面走，而许多蓬头垢面的工人迎着他们朝着他们的反方向走去。他们身上脏兮兮的，脸上都是土灰，身上的几百天没洗过的衬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味。蒋琬茹从他们身边走过闻到一股刺鼻的汗臭味，他们名誉上是工人却和在大街上要饭的乞丐没有什么两样。
在这帮短褐穿结的人群里面走着，他们衣冠齐楚的父女俩变成了异类，而大家也自知得给他们俩让出来一条路，生怕自己蹭花了他们的衣服。蒋琬茹紧蹙着眉，搀着蒋老爷的手，只顾着低着头往前走。
“你认识懂洋文的人吗？”蒋老爷问。
“我之前在学校里面学过一段时间，会一些简单的洋文。”蒋琬茹抬头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出来采石场。
“你学那些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啊。”
“哪还有什么办法，会洋文的人都在市政厅里当差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方思远他爸爸，可大家躲他爸爸还来不及呢。”
“哎，我记得赵博和方思远关系不错，那天葬礼上他和方主任关系也不错，你回去叫他去找方主任说说。”
“行，就这么办。”
蒋老爷替蒋琬茹拉开了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