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爷你怎么睡在地上。”弄醒白破局的倒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照在脸上的阳光。昨夜陪他入睡的星光无情的背叛了他。他正木木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呢,一旁揉着眼睛显然没醒清楚的李浣溪如是说道。
“大概是因为睡床睡腻歪了吧。”白破局叹了口气说到。
等到白破局做完今日的晨练,李浣溪已经将洗脸的热水打来了,正用她那双素白的手洗着毛巾。不得不说,她身份转变得很快,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大家闺秀的影子了。只是那算不得娴熟的手法说明她仍在适应中。
“公子今日可有安排?”李浣溪一边收拾地上的床铺一边说到。
白破局一边洗脸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到:“当然有。倒是你,是跟我走还是在这楼里呆着?”
李浣溪看了看他的背影,问到:“敢问公子今日有些什么安排?”
“也没什么,去书院复习下功课,晚上就开始文试了。”白破局接过李浣溪手中的干毛巾,说到。
“这叫没什么?”李浣溪瞪大了眼睛。“这一整年应该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吧?”
白破局打点好了自己的外观,扭头问李浣溪:“所以你呢,是跟着我还是留在楼里?”
“公子去往书院,小女子不便同行。还是在楼里等着您回来吧。”李浣溪眨了眨眼睛,说,
“行,觉得无聊的话你可以去找千卉玩,一会儿她会来送早点。我今儿赶时间,就先走了。”白破局说着便走出了房门,李浣溪则在他身后施了个礼目送他离去。
今日的天启城内明显多了些什么,白破局走在街上都能明显的感到一些异样,左右看了看路人,却又与往日没什么分别。说不清道不明,白破局只得加快脚步。
刚一踏入陈守静的教室,眼前就是那张熟悉的苦瓜脸。白破局知道八成又没什么好事儿。
“你又不考,苦着个脸干什么呢?”说着从陈守静的藏书中抽了一本出来,捏在手里。
“我是不考,但今天这事已经不是考试的问题了。”陈守静面色有些无奈,频频扶着额头,倒更像张之炬了。
“怎么了?”白破局看着他动摇的样子也严肃了起来。
陈守静摇头,缓声道:“坐下说。”
“前几日我整理卷宗之时发现天启城近日多了许多外来人士,恰逢武会我也没有多想,可是我昨天保险起见向老师询问了一下。”陈守静停顿了下来,像是在整理语言。
“这么难说?”白破局笑了,示意他放轻松。
“你还笑得出来。”陈守静气的简直要拍桌子,只是他教养实在太好,手举起来了也拍不下去。
“那些是方外宗派之人。”陈守静说出了这个有些诡异的消息。
“什么意思?”白破局脸色也变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太祖当年荡平江湖草莽,从此只留儒释道三家,还有一本世人皆可习得的太祖长拳。自此寻常百姓想要便习武只能从军,或是拜师那些游侠异士。这天下,再没了那些擎天巨擘。中原无宗派,自然就变成了方外。”陈守静娓娓道来。
“所以他们这个时间来天启城是什么意思?”白破局的手按在书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问题来了,老师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甚至可以说,是他促成的这件事。”陈守静苦笑,这与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背道而驰。
“所以这是要放方外入关?”白破局脑门儿都被惊的嗡嗡的。太祖时代过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百姓也早已习惯了没有宗门林立的日子,甚至可以说大多数人完全无法理解那样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至少是要接回当年被赶走的那些。”陈守静实在是看不进书,这是他开始教书以来第一次半个月未开一课。
白破局倒吸一口冷气,他从刚才的对话里又推出了一些东西。
“南国?”白破局说。“所以南国的兵马才可以直接调往北狄?当年那些宗派一部分流入南国,一部分逃往北狄,还有一部分应该是藏了起来。北狄的那些应该已经成不了气候了,南国那些倒是做梦都想着回归中原。”
陈守静无言,他身为读书人对这些成天想着搅风搅雨的江湖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更关键的是这武会。”白破局苦笑。“他们对文试自然是敬谢不敏,但是这武试应该就是他们回归的舞台吧。”
寂静的沉默。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白破局合上了书,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甚至现在都不敢相信。”陈守静细声说。
“诶,没办法。我们小瞧了这位皇帝啊。”白破局站起身原地蹦跶了两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手笔也太大了,这次的北伐看来圣上是志在必得,北伐之战就是那些宗派最好的投名状。我算是明白为何只是一场比武会有封侯之赏了。”白破局想通了越来越多的关节,却也越发觉得前途黯淡。
“你还有信心吗?”陈守静问他。
“我?”白破局回过神来。
“嗯。”陈守静答。
“我从来就没有过信心这种东西。”白破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棵古朴的老松。“我从生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走一步看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说到底,也只是希望明天还能继续走下去而已。”
说罢,他拿起陈守静桌上的书看了起来。算是临时抱佛脚吧。
陈守静也不恼,他性子本就温和的过分,此时对于白破局,惋惜之情盖过了其余。于是在一旁一同看了起来。
天色渐暗,日光下沉。白破局合上了书。陈守静抬头问到:“到时间了?”
“嗯。”白破局在陈守静的注视中走出了房门。
“祝你好运。”陈守静心中默念,却没有说出来。虽是时间不长的相识,但他已经发现了,白破局不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他有种超乎寻常的刚强,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刚强的话。
皇宫外城的广场上坐满了人,黑夜里升起的灯火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昼。一排排长桌下坐满了人,准备进行今日的文试。正前方坐着一个无须的中年人,正打着瞌睡。门外的大道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