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尧羡醒来时,已是深夜,他躺在床上,周围的烛光晦暗不明,他想挣扎着起身,胸口却极痛,试了几次都不能坐起来,只能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卫。
“庆粟。”他张口喊到,门立刻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样貌竟然和白日里楚尧羡画的那张肖像一样。庆粟蹲在床边,一脸担忧的问到:“殿下有何事?”
楚尧羡侧身看了看他,见他眼角微微红润,像是哭过的样子,楚尧羡微微一笑,问到:“你怎么回来了?”
庆粟回到:“我听闻墨轩坊被机枢院抄了。”
“殿下……”庆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尧羡打断,他说道:“墨轩坊被毁了,本王的心血被毁了。”说着情绪便激动起来,东楚太子竟然留下泪来,他不顾胸口的痛,强行坐了起来,伸出苍白的手来,颤抖着抚上庆粟的脸,轻轻说道:“本王,没能为你报仇,你会记恨本王吗?”
庆粟悄无声息的躲开他的手,跪在地上,磕了头,说道:“我没有资格记恨殿下,殿下体恤下属,我永生不忘殿下的恩惠。”
楚尧羡微微一愣,随即剧烈的咳了起来,自嘲的笑了,他躺下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殿下……”
“出去。”
庆粟只能出去了,楚尧羡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床帏,泪水顺着眼角划落进耳廓里。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竟然只把我当做殿下,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楚尧羡这般想着,心中的悲伤愈盛,竟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楚尧羡在别人的眼里永远是冷漠的,无情的,可唯独他自己才知道,他对这皇位,这权利毫无兴趣,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罢了,这难以启齿的感情让他难堪不已,而今终于在这深夜里哭出来了。
庆粟守在门外,听着那抽泣声,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转眼间,已经到了夏至,京郊的荷田已经盛开了许多荷花,楚翎见状便约了好友——林洛姝和自己最喜欢的哥哥——楚云廷一同前去游玩,楚云廷不好推辞,但她们两个女孩子,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有些尴尬,便叫上了赵凡。
林洛姝自春日里得了风寒以后,便被林亘修关在家里,让她好好养病,哪儿也不许去,就连出门逛个街,都要派十几个人跟着,她都快憋的长蘑菇了。今日楚翎邀她去游玩,那自然是心里高兴不已,于是林洛姝便趁她爹去上朝,偷偷的同鸢尾溜了出去。
“翎姐姐!”马车还没有到呢,林洛姝大老远就喊着了。
等林洛姝下马车的时候,才看清,原来不止楚翎一人,还有赵凡,还有之前轻薄她的那个五皇子。
林洛姝一下马车就怒气冲冲的问到:“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旁的赵凡轻咳一声,说道:“姝儿,不可无理,还不快向五殿下行礼。”
“我才不要,他就是一登徒子!”说完还不忘哼了一声,拉着一脸茫然的楚翎就走了。
楚云廷挑了挑眉,姝儿?他们这么亲密?楚云廷这样想着,看了赵凡一眼,说道:“看来她对我有很大的仇恨呀。”
赵帆看着前面一蹦一跳的人儿,笑着回到:“殿下不知,姝儿向来记仇。”说完两人也跟着她们身后一起游玩。
夏日风光正好,荷塘里的荷花已经开了不少,几个大爷大娘踩在荷塘里采摘着刚开的荷花,偶尔有一两只蜻蜓停留在他们肩头。两个如花般的少女,手拉着手一起走在荷塘间的田埂上,裙角上都沾上了泥,两个少女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一个温润如玉如谪仙一般,一个清隽雅致也是貌似潘安。
俊男靓女一同行走在田埂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都猜测是两家新婚的夫妇出来游玩呢。
楚云廷看着前面一蹦一跳的少女,心情大好,也放松身心来享受这大好的时光。
赵凡正弯腰去摘荷花的时候,被楚云廷一把拍在肩上,吓得他差点跌进荷塘里。
“殿下?”
“我突然记起来,母妃也曾带我来过这里,她在这边好像还有一个院子。”楚云廷一脸凝重的说道。
“殿下这是想去看看吗?”
“你同我一起去。”楚云廷说完,赵凡就想着如何推脱,楚云廷早看透了他心里那点小心机,不由分说的揽着他的肩就走了,赵凡是欲哭无泪,他只想陪着他心爱的女子赏荷啊。
“姝儿,我跟殿下去那边看看……”赵凡喊到,林洛姝一脸不在意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说完见楚翎直愣愣的看着赵凡离去的方向,脸上还浮上了红晕,林洛姝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打趣到:“翎姐姐脸好烫呀,莫不是翎姐姐喜欢上了凡哥哥?不如我同戚姑姑去给你俩求一纸婚约如何?”
楚翎脸更红了,辩道:“本公主没有!洛姝你现在怎么这般口齿伶俐!”说着折了一只还是花苞的荷花,装作生气的样子去打她,林洛姝赶紧躲开,朝她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我口齿伶俐也是翎姐姐教我的!”
两个少女在田埂上打闹着,各家的丫鬟拦都拦不住。
楚云廷拖着赵凡走到一座小小的院子旁边,院子四周都是青杉树,院里的屋子也是木头而制的小木屋,院门上布满了蛛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楚云廷看着这院子:“就是这里了。”说完同赵凡推门走了进去,院里也栽着一颗木兰树,开的花已经尽数凋谢了,绿叶也已经生的郁郁葱葱了,赵凡看着这树,感叹道:“叶生花尽。”
楚云廷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屋子里,屋里许久没人打扫,到处都布满了灰尘,楚云廷看着这屋里的陈设,想起了母妃曾经总请求父皇要出宫,每次出宫母妃都会带他来这里,母妃打扫这里的卫生,他就在一旁玩着竹蜻蜓。
竹蜻蜓?楚云廷突然看到屋里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只竹蜻蜓,他走过去拿起那竹蜻蜓时,发现竹蜻蜓下竟然放着一封书信,书信上已经积满了灰尘。他拿起那封书信,抚去上面的灰,上面写着吾儿云廷亲启。
赵凡看见楚云廷进屋里去了,他本想也进去,但是屋里的灰却让他望而止步,他可不想让自己沾染上灰尘,所以只能在院里等着。
等楚云廷出来的时候,他腿都快站麻了。
“殿下有何收获?”
楚云廷没有理他,径直走了出去,赵凡也跟了上去,听见楚云廷说道:“帮我查一个人。”
“殿下要查谁?”
“苏黎君。”
“苏黎君?”赵凡惊讶的说道:“苏黎君不是林大司马曾经的麾下吗,与殿下有何关系?”
楚云廷突然停下脚步,问到:“你可知他现下在何处?”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殿下问问林大司马。”
“也好,多谢了。”楚云廷又问到:”你可知那季文心是何人?”
“季文心?可是北夷季姓?”
“正是。”
赵凡回到:“东楚境内绝无一人姓季,殿下所说的季文心怕是北夷皇室的人,殿下往后可千万不要在别人提起。”
北夷皇室?母妃怎会和北夷皇室的人扯上牵连?楚云廷纳闷的想着。
等他们回去荷塘的时候,两姑娘正行舟于荷塘里,高高兴兴的采摘着荷花,丝毫不知背后的渔夫正猥琐的偷看着她们。林洛姝为了方便摘荷花,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莲藕般白皙的手臂,这在那渔夫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诱惑,就在渔夫正准备伸手去猥亵林洛姝的时候,被人一脚踹进荷塘里,噗通一声吓了林洛姝一大跳,转身一看,楚云廷正站在身后厉声呵到:“你可知她们的身份,一个乃东楚四公主,一个乃大司马独女,你竟敢行此下流之事!”
林洛姝本想说他些什么,但听闻楚云廷这一番话,瞬间便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渔夫吓得赶紧求饶,只是为时已晚,楚云廷随手摘下一片荷叶,运着内力一挥,荷叶的边缘便划破了那渔夫的喉咙,鲜红的血液溅在了周围的荷叶荷花上,荷塘里的水也被染红了。
楚翎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失了兴致,亲自拿起船桨向着岸边划去,还一边嘟囔:“真是扫兴,看来今日不宜出游。”
刚到岸边楚翎就拉着林洛姝走了,走时还不忘带着新摘的荷花。
赵凡看着楚云廷,赞叹到:“殿下真是好身手,我替姝儿多谢殿下搭救之恩。”
楚云廷只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两人也跟着她们一同走了。
楚云廷救了她,心情还算不错的,直到他看见赵凡上了林洛姝的马车,突然冷着脸问到:“赵公子上一个未出阁姑娘的马车,怕是不太好吧?”
赵凡笑着缓缓回到:“殿下有所不知,我与姝儿情同兄妹,没有必要顾及这些繁琐的世俗礼仪,况且我今早是步行而来的,现在实在是累。”
楚云廷心里顿时十分不爽,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哼了一声,和楚翎一同回宫了。回宫的路上,楚云廷还在纳闷这奇怪的情绪到底由何而来,这林洛姝与他应当是没什么关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