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还在黑夜一般。潮湿闷热的天气让整个大营的气氛更加压抑,无论士卒还是民夫做事时都不敢大声喧哗。
今年入夏以来,中原地区雨水异常充沛,三天一小下五天一大下。雨水让本就残破的官道更加难行,即便是王贵的大军在给养上也有了一些捉襟见肘。自从六月底王贵便派遣心腹从颍昌府分批运来大量的辎重粮饷偷偷储藏在百塔寺,建立了秘密的战略储备。进入七月以来,由于道路泥泞和连日大雨的影响,后方运送的辎重总要晚到一两日,已有多位押运的将校被军法处置。被王贵扔到辎重军团的原后军统制王经都被牵连挨了一顿鞭子,使得辎重军团的将校士卒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朱仙镇大营的日子恐怕支撑不下去了?”王贵坐在偏帐里静静地想着心事,铜盆里放置的冰块让大帐有了丝丝凉意。轮值下来的几名大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野味儿聚在帐内大快朵颐,守着铜盆的冰块倒也算凉爽。
这时王经穿着全套的甲胄走进帐内,摘下头盔后从铜盆里捞起几块碎冰直接塞进口中。
“辎重处置的如何?”王贵轻声问道。
王经用力将口中的碎冰咬碎咽下,“将主,新进入营的辎重已全部入库。吾刚刚在营中走了一遍,明岗暗哨具以布置。”
“兄弟辛苦!把甲卸了松快松快,饮些冰水、用些吃食。”亲兵听到王贵的吩咐帮王经卸了甲胄,并递过用热水烫过的汗巾。
“松快多了!”王经接过汗巾擦拭着身子。“刚刚路过新兵营,傅选这厮还在收拾那帮新卒。”
“果然如此!”傅庆用解手刀砍下一块骨头。“傅选那厮果真够狠,这鬼天气也不放过那帮子新卒。还是吾等守着冰盆、吃着肉食,除开不能吃酒,真真地快活!”
“将主,是否让傅选兄弟松一松?过犹不及啊!王经一边说着一边在铜盆边寻了个胡凳坐下。”
“越是如此越不能松!”王贵用眼光看着众人。王经有些不解;傅庆会意的点点头;其余的众人则停下了吃喝的动作看着王贵。“疆场厮杀不分天阴天晴,越是这等鬼天气越要练的狠!这些新卒具是疆场白丁,营中练得越狠底子也就越厚,上了疆场活下来的就多!”
帐中众人齐齐点头,王经叹道:“早如此多少老兄弟就不必落得凄惨下场!”
王贵也是一声长叹:“当吾不想?如此练兵需粮饷辎重堆积,吾费尽心机这才攒下这些底子。”
“什么人?”王经猛地站起身,与此同时傅庆的战刀已然出鞘。
“原来是汝!”帐中众人看清来人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王贵的亲兵头子王二官儿。
“打探的如何?”王贵问道。这两个月来王二官儿已经接掌了营中的细作之事。
“将主,事情已然明了。”王二官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饮些水,坐下慢慢讲。”王贵从铜盆里捞了些碎冰放在一个大碗中递给王二官儿。
王二官儿也不推辞接过大碗,将碗里的碎冰倒进嘴里嚼碎咽下。“朱仙镇大营如今几近断粮。除去背嵬军、踏白军还可保持一日两餐,其余各军各营只能保证一日一餐。赵太尉和岳节度毫无办法,只得和朝廷的天使洽谈。”
“韩相公的兵马有何动静?”王贵将一块碎冰捞起握在手中。
“韩相公的兵马收紧了朱仙镇外围的防线,因恐营中之军抢粮已将后军放远。”
“之前赶来的禁军是何人麾下?”傅庆紧紧地盯着王二官儿。
“之前赶来的禁军是健康刘相公的兵马,此军在距韩相公前军五里处扎营。”
“果然!官家和朝廷看来已下定决心。”王贵将手中的碎冰狠狠掷在地上。
“将主是说官家和朝廷要绞灭大军?”傅庆脸现担忧之色。
“抗旨不遵,叫官家和朝廷的颜面何在?”王经赤裸着上身,身上的伤疤使其欲显狰狞。“不打的重些,如何收场?毕竟其余各镇各军都在看着。”
“麾下细作潜入大营查看的仔细。”王二官儿继续说道:“大军士气低迷,全仗着岳节度的威望和军法威慑这才将大军维持住。”
“将主,怎样做?一切都由将主做主!”军中跟随王贵最久的傅选说道。
“是该做一个了断了!”王贵将一碗冰水一口灌下。“王经兄弟,若立刻遣人通告各处加派人手尽量多囤积粮饷武备辎重,至少要保障六万大军半月所需。”
“每日间给养辎重像流水般用去,要囤积这多的东西恐要---”王经显得有些犹豫。
“各军各营的给养不许减一分,囤积的东西一样不许少!办不成军法要来何用?心狠起来!下面办差事的出了差错,该有何种军法就用何种军法!不要怕死人!”
王经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后,抓起甲胄冲出营帐。
王贵转身看向傅庆、梁兴等人,这些人全部起身单膝着地跪在王贵面前。“从即日起,除新兵营外余者各军各营暂停练兵。按照预先设定的案子,开赴各个要点务必保证大营安全。”
王贵从袖中取出一只虎符交给王二官儿。“立刻交给傅选,传吾口令新卒继续操练不得乱动!”
“大军或生或死就看吾等这几日怎样做!”王贵高声喝道。帐中众人向王贵行了军礼,纷纷离去。
王贵看着营帐门口,喃喃自语:“快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