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军开始冲阵,萧里就感到不好。
虽然他一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命人大开杀戒,用几百颗步卒的人头稳住了战线。
但是他心里明白,完了!一切都完了!
作为一个降臣,萧里还是有自己的尊严!
出身辽国后族的高贵出身,不能允许自己再一再二的投降!
现在的萧里,只想将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和兄弟,能多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面对宋军疯狂的冲击,这些样子货一样的步卒,一片一片的丢掉武器,像羊羔一样跪在宋军的面前,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来的时候,他们作为完颜宗弼的亲信,像一群趾高气昂的狼群。现在,连鸡鸭都不如,被宋军赶来赶去,将他们的主子的脸面丢的干干净净。
这还是当年征服整个大辽的无敌雄狮吗?即便是新卒,也太不成器了!
意识到已经无可挽回时,萧里立刻召集手下的契丹骑兵,全军转向,快速脱离战场。但是,就在他们脱离战线之后,遇见了老对手,张宪和岳云率领的背嵬、踏白二军。
面对老对手,萧里的反应极快。他立刻下令,全军下马结阵,用密集的阵型来对抗这两支骑军。
张宪作为对手也赞赏的点了点头,只不过有一点讽刺!
作为宋辽互相征战上百年的对头,宋人善步卒,辽人善骑射!
如今以骑射闻名的契丹铁骑居然要靠步战对敌,靠战阵为主的宋军反而要用骑兵围剿步卒战阵。
但这是萧里唯一的办法!
张宪没有发动冲锋,想着王贵临行前的那番嘱托。
“对面的将军,某乃张宪!看将军的打扮,是契丹人?”张宪气定神闲的说道。
萧里摆手让部下保持戒备,步行走出战阵:“张将军,某乃契丹萧里。”
“萧姓?原来是后族贵人!”张宪在马上低头致意。“将军心里也明白,宗弼这厮让将军领兵断后,乃是存了用契丹勇士之血为其铺路的歹心。即让其保存了实力,又削弱了契丹部族,其心何其毒也!将军麾下具是契丹勇士,为何要为死敌卖命!事到如今,将军何不降宋!将来,未尝没有复国的希望!”
萧里对着张宪笑了一笑,转过身去看着后面的部下。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仿佛看到了昔日在幽州城中的那些伙伴!
一刻之后,萧里转过身来,高声说道:“张将军,吾萧里出自大辽后族,昔日也曾在大辽皇帝麾下铁林军任职。自从随旧主降金,早已丢光了身上的荣光!今日,将军劝吾降宋,既然降过一次,那就再降一次,又有何难!”
“将军,果真是识时务之人!”张宪笑道。只是心里对萧里看低!
萧里转身对自己的部下高声喝道:“降了吧!”
无数的契丹骑兵低下昔日高贵的头颅,手中的武器随即扔到了地上,一张张麻木的面孔看着他们的将军。
萧里忽然盘膝坐下,口中讲着不知何意的契丹古语。
这些契丹骑兵麻木的脸上露出悲切之情,慢慢的原地跪下。
突然,萧里自腰间拔出佩刀,冰冷的刀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将军,这是何意?”张宪大吃一惊。
萧里感受着弯刀的锋利,慢慢的说道:“何意?吾本就是该死之人!幽州城破之时,吾就该死!昔日,无数的伙伴倒在金人的弯刀之下,那时吾这个最该战死之人却临阵脱逃!所谓随主而降,不过是吾贪生怕死的借口。今日,吾这个降臣,却又一次降了!”
萧里说完后,不再理会张宪,口中慢慢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渐渐地,那些契丹骑兵也随着萧里轻轻地哼唱!只是,他们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萧里慢慢的止住哼唱,口中喃喃自语:“大石兄,西域可比得家乡?”
一道血光闪过,雪亮的弯刀上流淌着温热的鲜血!
张宪翻身下马,走到萧里的尸首旁边,慢慢的坐下!
坐在那依然流着温热鲜血的萧里的身边!
“将主,契丹人降了!”一名虞侯急匆匆赶来禀报。
“好!”王贵松了一口气。
从大战开始,王贵就处在高度紧张之中,几万的精锐铁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何况,他要的是全歼步卒,尽可能的消灭女真骑兵。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收降那些契丹骑兵!
“张统制,现在收拢契丹降卒。岳统制,在契丹人投降之前,就已开始追击金贼!只是---”那名虞侯有些不知如何禀报。
“讲吧!契丹人都降了,还能如何?”王贵不太在意的说道。
那名虞侯咽了咽唾沫说道:“统带那三千契丹骑兵的萧里将军,在下令投降后,已然自刎了!”
闻听此言,王贵不禁晃了一晃身躯!
“将主!”数名大将立刻靠近扶住王贵。
“无事!”王贵推开众人的搀扶。“千算万算,万没料到这个契丹大将,骨子里居然如此刚烈!收敛他的尸骨,事后厚葬!”
“诺!”
看着身旁这些几乎有些谄媚的大将,王贵笑了笑。
“这些契丹骑兵,尔等就不要惦记了!至于如何用,到时便知。”王贵策马带领众人往前方跑去。
完颜宗弼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尽管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发脾气,但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怒气。
现在的天色已晚,前方的道路还是没能打通。几万的铁骑拥堵在这个狭长的官道上,后面依稀可以传来厮杀的声音,时间不多了!
明知道前面只有几百人的小股骑兵,就像力大无比的巨汉一拳打在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气!
这些该死的宋军,实在是太阴损了!
刚刚有人回报,这些宋军居然在道路上开始泼油、放火!
一把大火让宗弼付出了将近三百名骑兵!
这把火让宗弼几乎气疯了,但军中幕僚的提醒则让他开始害怕。
“郎主,有些不妙啊!官道两旁具是山林,虽说这几日的大雨让山林湿气颇重,但依然要防备宋军放火烧林。”
“郎主,现在不知道这些南狗子到底打什么主意!放火的可能不大,但连日大雨,两侧的山林土石有些松动啊!一旦土石顺势泄下,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前面进展缓慢的先锋,再环顾两旁的茂密山林,宗弼这个久经疆场的宿将也不禁身子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