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会之兄,前景不妙啊?”李回有些焦急的说道。
李回本来端正的容貌,不知为什么有了一些扭曲。
“少愚,沉住气!那王贵这厮做的好事,居然把吾等朝中重臣具蒙在鼓里!”秦桧端起茶盏,示意李回饮茶。只是他端着茶盏的双手,不经意间有些颤抖。
李回伸手从矮几上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可又放下:“是谁给了那厮这大的胆子,瞒天过海啊!不过说回来,这事做的确实漂亮!”
“吾等具忽视了这个王贵!一个军前厮杀的泼汉,怎会有如此的手段?不但赵元镇和岳鹏举二人,甚至宫中的官家和满朝的文武,皆被其的动作给镇住了!大手笔啊!”秦桧看着李回,颇有深意地说道。
“王贵这厮究竟要做什么?官家和吾等要杀岳鹏举父子的事,他难道不知?可如今,背嵬军整个打残了,踏白军和张宪估算已被他收服,宫中的意思已明,这让吾等如何收场?”李回低声的咆哮着。
“还能如何收场?自是吾等收拾残局!官家不会错,错的只能是吾等这些蒙蔽圣听的奸佞!军前那些泼汉,有如此大功在身,赏赐、犒劳必不可少,些许小错不可深究!赵元镇在军前运筹帷幄,为此次大胜立下首功,加恩萌子也是少不了!”秦桧手捻须髯说道。
“赵元镇!乃是此番的罪魁祸首,居然还要加恩萌子,气煞老夫!”李回气哼哼的说道。
“不给他赵元镇加恩萌子,只怕朝野沸腾啊!满朝上下的士大夫,哪能允许让这等大功落入那些军中泼汉的手中!毕竟是南渡之后,歼敌过万的胜仗屈指可数,更有俘获北虏之举,这等大功一旦落入武臣之手,朝中诸公恐永无宁日!”秦桧伸手从泥炉上端起泥壶,为自己和李回的茶盏续水。
“文武有别,以文御武,此乃祖宗家法!即便是便宜了赵元镇这老匹夫,也绝不能放任武臣出头!”李回接过续过水的茶盏。
“这也是官家的意思!大宋自立国后,除了太祖圣人,哪位官家面对武臣时,不是心怀疑虑,没有藩镇之祸哪来的大宋江山!”秦桧饮过茶水后说道。
“此番恐怕压不住吧!毕竟此次牵扯了数位手握重兵的权将!”李回放下茶盏后一脸疑虑的说道。
“是有些难办!要是好办,官家早就安排范相接手了,哪会交到吾等的手中!毕竟,在官家的心里,吾等还是比不上范相!”秦桧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范觉民那厮,才是有的,只是他做事让人心寒啊!”李回脸上有了一丝顾忌之色。
“让人心寒才好!这才是官家的宰辅之臣!”秦桧的脸上笑意更盛。“朝中可为宰辅的只有四人,范相、少愚、赵元镇与吾。吾等四人,只有范相才入得管家的心,他每一件事做的,不论朝野如何议论,至少官家满意!这等本事,吾等不及!”秦桧笑着说道。
“不论吾怎样做,官家也不会将宰辅之位交到吾手!”李回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不是吾不顾及管家的心思,只是江南的士绅,吾不能不顾忌!毕竟,江南的士绅才是吾等安身立命的根本!”
“江南的士绅,确实吾等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对大宋而言,却不是好事!他等过于绰绰逼人了!少愚,还是早做决断!”秦桧低声劝着李回。
“分不开了!吾等在朝堂所做的每一件事,合他等心意的,哪怕是不合官家之意,吾等也不得不做!毕竟,即便是官家也是客居于此!”李回的脸色有些吓人。
“吾等只能勉力支撑吧!”
两人不再言语,望着眼前即将熄灭的炉火!
皇宫
“觉民,王卿家的奏章怎么看?”赵构随意的躺在一张竹床上。
“王承宣使很会做人啊!”范宗尹半坐在一张竹凳上,恭敬地说道。
“说来听听!此间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不必过于谨慎!”赵构仿佛有了一些兴趣。
“王承宣使这份奏章颇有几分功力!自上而下,功劳分润,虽不是面面俱到,但却只有几个明显的差处,积年老吏也不过如此!”范宗尹笑着说道。
赵构只是笑着摇摇头,看着凉亭外的景色。
“按说军中不会有如此功力的幕僚,可这份奏章臣依稀见到了当年寇相的风采!”范宗尹有些回顾往事。
“这倒有些意思!”赵构转过脸来笑看着眼前的这个中意臣子。
“此番大功,王承宣使将首功归于官家的高瞻远瞩,次功归于朝中宰辅的暗中授意和赵太尉的军前应变,各项大功军中将校士卒人人有份,只是丝毫不提他本人的功劳,这等花样文章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范宗尹一脸佩服的说道。
“仅看这一篇奏章,王卿家入朝当可无忧!”赵构脸上的笑意有了一丝变化。
“更加让臣佩服的是,这片奏章留下的差处!”范宗伊轻声说着。
“何解?”赵构有些考教的说道。
“他的几处差错,明显透着对秦相的怨气!满朝诸公,人人皆有功劳分润,唯独少了秦相的名字!臣料想,这是在对官家表忠心!”范宗尹小心的答道。
“他哪里是表忠心?这是在问朕的态度!”赵构看到范宗尹有些谨慎,笑着回应。
“臣有些不明其意!”范宗尹有些不解的问道。
“石阁中的寇相奏章,卿家还是没读懂啊!”赵构轻声的解释着。“为何少奏秦相的功劳?那是他在问朕的对秦相和岳卿的态度!等朝中恩赏和犒劳的旨意发到军前,里面要是没有秦相的功劳,那就表明朕已容不下岳卿!要是里面有秦相的功劳,那就要看王卿会给朕的大礼,够不够保得住岳卿的位子了!”
范宗尹知道这是赵构的考验,他低着头思索,额头冒出了冷汗。
“臣不知!”半晌后范宗尹说道。
“聪明!卿和王卿具是明白人!”赵构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寇相的学问!最近不要和那些人走的过近!”
“谨遵官家的教诲!”范宗尹起身跪倒在赵构的身前,只是身上的汗水,已经从儒袍的后面印出!
看着范宗尹恭敬地离开,赵构起身静静地坐着!只有一名内官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悄然跟上远去的范宗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