啻晏答的那么理所当然,我不禁有点狐疑。
虽然我幼时确实不学无术,但一些简单的道理还是被先生按头灌进了脑海。
比如隐身术这一类术法,只在修为比自己低的人面前施展才有用。
虽啻晏神君能一巴掌把我父亲拍飞,但应当不至于能和何溪这个从上古活到后世的老不死一较高下。
他如何这么肯定?
莫非神君被吹捧得多了,跟我父亲一样染上了骄傲自大的臭毛病?我颤颤巍巍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神君,那何溪,是往生界之主啊。”
啻晏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神色莫名,“嗯,我知道。”
“你跟他打过?”我又问。
啻晏点点头,波澜不惊地说了两个字:“打过。”语气正常得像是和往生界之主打架,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事。
我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在幻界里?”
“没有,以前。”
我被雷得外焦里嫩。心想原来往生界所谓的神秘非凡,只是针对像我这种无名小卒。
我甚至怀疑父亲当年天天追着啻晏打架,说不定啻晏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种自己抱的大腿突然之间变得又粗又壮还闪闪发光的感觉,真是让我的心情……妙不可言。
然而我并没有心神荡漾太久,因为我在鬼潮拥挤之中,看到了一身花衣、我和栏尘抓肝挠腮想找到的敛俞。
他少见的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面色严肃。
我拽了拽啻晏的衣角。
啻晏显然也发现了敛俞,当下便带着我尾随敛俞而去。
这一随就随到了何溪的宫殿。
宫殿大门恢宏大气,守门的鬼官见敛俞到来,竟无丝毫诧异,直接放行。
啻晏带着我想要跟着敛俞进去,没想到一靠近,敛俞就有所察觉,一道术法直直地打了过来。
啻晏带着我飞身躲过,转眼间便已退到数丈之外。
敛俞蹙了蹙眉,放开神识探查一番,没查出什么异样,才进了宫殿。
啻晏面色少有的凝重。
“我们还要跟上去吗?”到这个时候,我便也明白了敛俞有问题。
啻晏点点头,带着我翻墙入了宫。
宫殿布局依旧是曾经出现在我梦中的样子,亭中敛俞和何溪两人相对而坐,皆面色凝重。
啻晏不敢太靠近,我们便不近不远地偷听起墙角来。
“梦攸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说话的是何溪。
敛俞点了点头,“她许是没想到,你会及时赶到。”
我听得云里雾里,转头去看啻晏,见他依旧一脸严肃,似乎是听懂了的样子。
但现在明显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我便按下好奇,继续凝神听着。
“这方幻界快塌了,梦攸一计不成,势必会再想其他办法。对了,找到阿秋了没?”
敛俞摇了摇头。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然而我屏息凝神了半天,两人都没了下文。
而啻晏的关注点明显与我的不同。我感受到他拉着我的手越握越紧,然后低低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说完他便揽住我的腰,带我离开了这里。
行至安全地带,我突然想起那个一直被我忽略掉的问题。
我问啻晏:“我顶着长星的壳子,神君是如何认出我的?”
啻晏波澜不惊,“你的神识是我施法召唤来的。还有,你的气息与长星的十分相似,因此你当初掉进来的时候,神识宿错了地方。”
我举一反三,“这么说你的气息和北冥的也十分相似?”
啻晏点点头。
我再接再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啻晏这才拿正眼看我,“要么修的是同宗术法,要么是血亲,要么……是转世。”
我是魔,长星是神,不可能修同宗术法,难不成长星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或者我是她的转世?
简直无稽之谈。
我又想啻晏。
啻晏与北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说血亲也可能,转世也说得通。况且啻晏出身地在魔界。
我越想越心惊,问啻晏:“这个凶残无比的魔神,不会是你的同胞哥哥吧?”
啻晏没有回答我,只是站在那里兀自出神。
啻晏虽见多识广,但对上古之事不见得多了解,或许他自己也是纳闷着呢。
我又怕他堂堂一个神君,陡然知道自己跟上古魔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会多想,不免安慰几句。
“神君,无论你是谁,总归是那个助天帝平四方、心系天下苍生的人。其实自己身正,那些俗名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啻晏突然勾唇轻笑,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觉得我对啻晏的感情很矛盾。
有时候觉得他无所不能,有他在便觉得什么都不用怕。
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心思脆弱的小孩子,合该被人宠着疼着才好。
何溪口中幻界的坍塌来得猝不及防,彼时我与啻晏还站在忘川河边思考人生,天地陡然剧烈震动,忘川河水翻涌。
我感觉自己的神识正逐渐脱离躯体,我下意识地朝啻晏望去,只见他神色痛苦的捂着头,似乎跟我一样。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忘记将那卷可以救我父亲的古籍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