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浪山忽暗忽红,如烧红的火炭,光影闪动间热气向四周扩散。
欢喜镇众人皆闭门不出,等待这场热浪过去。唯一间土房外两人焦躁不安地盯着炎浪山的方向。察觉到天气的变化,韦家二老立马收工回到家中,却不见自家闺女。知道韦又晴每日都会进山采摘各类花,二老将附近人家都问了遍也没人看见她从山中出来。
“又晴该不会还在……”望着闪烁的山峰,韦母泪花莹莹。炎浪山的天怒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年前来了群侠客,不听劝偏要到山中一探,最后纷纷死在里面。又晴不过是一介女流,被困在山中,那后果……
啜泣声响起。
“哭什么哭。”韦父紧缩眉头不耐烦道,眼睛却无片刻离开诡异的炎浪山。
余浪排山倒海扑来,汗水哗啦啦地流入胸部背部。
“又晴乖巧懂事,又极为熟悉炎浪山。肯定早就采完花回来了。现在说不定在哪家……”
不待韦父说完,韦母泣不成声:“可屋里并没有看到花啊!按又晴平日的习惯,有事也不可能不通知一声吧!”
哼,女人,就知道往坏处想。韦父不耐烦地看着旁边只会流泪的韦母,沉重的心压得他也快喘不过气来。
可是,除了等待,他们别无选择。
度日如年,片刻都是熬煎。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飞速而出。
起先是个小点,如展翅大鸟,身形灵活快速;再靠近,韦家二老惊奇地发现那“鸟”竟是个人。韦母眼尖,一眼便看见那人手中提着一个昏迷的着天蓝色衣服的姑娘,正是他们忧虑的韦又晴。
突来的尖叫声令来人缓了步,他悠悠地降落到两人面前,恭敬道:“能否借床铺一用?”
韦又晴下垂的手又肿又红,已有起水泡的倾向,韦母心疼不已,情急之下便要去查看韦又晴的伤势。青年后退数步:“她被热浪灼伤,不可轻易触碰。”
韦父按捺住心痛,急急将人迎进屋。此时韦母也恢复理性,赶紧去取芦荟汁。等用冷水浸泡韦又晴烫伤的身体后,韦母流着泪将韦又晴全身都涂上芦荟汁。而在知道这老两口便是韦又晴的父母时,青年什么也没留下便翩然而去。
韦又晴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普通的烫伤,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便能痊愈。只是她背后有处较大的烫伤,怕是要留下伤痕了。
炎浪山中,热浪层层,无孔不入。神奇的是,树木犹自生长,未必受到任何损伤。齐小腿的草丛中,一团白光显得尤为亮堂,光内少女咬牙支撑着结界。她旁边的男子惊奇地眨着眼睛左右顾盼。
“哇!这就是以内力凝聚的结界啊。以前我都只是道听途说,没想到也可以亲眼看看。咦,我可以摸摸吗?”沈昕昊兴奋地伸出双手,只觉得刚触摸到白光便有一股阻力。像棉花,软软的。
少女被他的举动气得直想一脚将他踢出去。与韦又晴分别后,回到客栈她便又偷偷折返,想探探这神奇的炎浪山。刚进入除了空气闷热并无异常,而后光线转暗温度也慢慢降下去。本以为自己运气好选了个绝佳的时间,不料而后狂风大作,热浪扑天,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些可稍许降温的若草,便被滚下来的人影砸在地上。阿娘啊——还真是纠缠不休,又遇上这个登徒子了!
“多些女侠出手相助,今日大恩沈昕昊来日必报!”沈昕昊显然没有认出面前人,垂手诚恳道,那模样颇有几分狗腿子形象,吴攸毫不怀疑他一时激动会来抱自己大腿。
好在沈昕昊的注意力被其他吸引,并没有打扰吴攸。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滑落,脑袋一片眩晕,感觉自己将到极限,吴攸仍强提内力勉强撑着结界。过度疲倦,话都已说不出口。沈昕昊的视线从其他地方转移回来,瞧见吴攸头上大滴的汗珠不要钱地往下流,便好心地凑近她,拿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汗:“女侠,支撑这么久你一定很辛苦,我给你擦擦汗。”
本来就是强撑,被他这一扰,吴攸直接脱力趴到在草丛中。结界破裂,白光瞬间消散,吴攸的脸色难看得要命。意料之外的热浪猛然袭来,沈昕昊立马被烫得哇哇直叫,最后直接在若草中翻滚,清新的草汁在空气中弥漫。
热浪袭身,若不快点架起结界,后果不堪设想。吴攸吞了粒红转六瑛,调息片刻内力便恢复了四层。微弱的结界重新架起,热浪再次被阻挡在外。沈昕昊早已大吵大嚷地滚到了一丈开外。麻烦!吴攸鼓起腮帮子跃身到他旁边,冷冷道:“不许动,更不许叫,否则就把你踢出去。”
结界阻挡热浪,沈昕昊惯性地往前翻,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被反弹回来,发现自己安全了,他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想到吴攸的警戒,只好乖乖地呆在一边不言不语。两人皆伤得不重,结界被破那会正是热浪有所降息之时。
汗水与草汁交织在一起,味道十分诡异难闻。
半晌后,沈昕昊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那声音熟悉得很,不正是与自己斗了二十一年的韦又晴吗?她不是被他推上树了吗,如今怎会在这?还有,这丑丫头是什么时候学的武啊,他竟一点都不知晓。看这阵仗,实力也不低。
一刻钟后热浪终于过去,吴攸再也撑不住软软倒在草丛中。沈昕昊拍了她几下,见她没有反应便嘟囔着背起她。他对炎浪山一点都不熟悉,除了五岁那年跟着韦父进来过,便再也没踏进一步。山中树木挺拔高耸,日光渐渐从树叶的间隙中透射进来。不知转了多久,当再一次回到这片被碾压的若草地时,沈昕昊累得趴在地上,他将吴攸放下来道:“丑丫头,你不是每天都来这炎浪山吗,如今该怎么出去?”
又是丑丫头,他哪只眼睛看见她丑了?吴攸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我叫吴攸,你再敢叫丑丫头试试看!”
无忧!还真会开玩笑,他视力耳力可都正常得很呢。
“韦又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不承认?真当我昊爷是傻瓜啊?”
前不久还一副狗腿子样,现在便自称昊爷,这脸变得还真快。吴攸坐在地上暗自调养,时不时咳嗽一声。待缓过来便毫不客气地给他一记白眼:“傻瓜,恩恩!你也算有自知自明,连个人都认不清。是昨晚那一脚踢得太轻了,没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吗?”
“你不是在来的路上才否认昨晚不是你,怎么现在……”越到后面沈昕昊的声音越低,低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热气还在山中弥散,衣裳湿了大片,可沈昕昊却觉得背后凉风阵阵。爷爷的,他该不会遇到鬼了吧。难不成他已经死在炎浪山了。
那副傻样,吴攸还真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傻,顿时起玩心。将瞳孔尽量往上翻,她笑得阴邪:“呵呵——沈昕昊你害死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你,如今便拿命……”
话还没说完,眼前人便惊叫地跳起来,慌不择路地逃窜。没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吴攸赶紧唤回他,可人已经跑出了声音的传播范围。
吴攸惊愕地坐在地上,浑身麻软无力。再一次,她尝到了自作自受的苦。红转六瑛可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内力,却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须得休养半年才能好转。已是尤离只让她带了一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她内力消耗过度,现在比三岁稚儿还要柔弱。这沈昕昊跑了,谁来带她出去啊?若再来一波热浪,她恐怕便要成烤吴攸了。
吴攸只能躺在草丛中默默啃草,期待尤离看到自己离开时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