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是会逐渐扩散的,连带着痛源周围的身体组织都在肿胀般的疼痛起来。
蔓延到腰间的感觉,像闪烁的霓虹灯一样,明灭着爆发强烈的撕裂感。
由脊柱周围肌肉收缩着带动脑仁最中心处不停颤抖,嘴唇完全不受控制贴合在一起,紧闭的眼皮像是原本就和眼睛长在了一起,需要努力的皱起眉头才能闪出一条缝隙。
身体的应激能力完全到达极限,让人想要迫切地去缓解这样的痛感,冰镇?麻药?治疗术?止痛药?兴奋剂?这些方法迅速地出现在脑海里,可目前身边只有冰冷的地板。
而且以自己现在的力气完全无法大声呼救,即使是右手液化之后的温度也产生不了多少作用。
松开被拧在一起的眉毛,肖何重新闭上了眼睛,努力放松身体,开始大口的吸气来缓和疼痛的冲击,在仅存的剩余时间内要找出办法。
深夜的声音只有虫鸣,鼻子前的地板上潮湿到凝出大片水汽,因为随时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进出呼吸道的空气一直在断断续续的通行着。
当最后一股空气被停留在了身体里,肖何开始逐渐与器官失去联系,只有一个器官还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是一颗正在颤抖的大脑。
既然无法缓解这夺命的疼痛,那就再创造出一个足以分担感受的源头!
控制右手液化抬起,停在空中聚拢恢复原样,让手臂迅速下落地面。
砰的一声,手肘的关节处率先响起碰撞声,在那里有一处可以被轻易接触到的尺神经,也就是麻筋。
从整条右手一直延伸到下巴附近的麻痹感瞬间分担了唯一的痛源。在两股强烈感受的夹缝中,肖何取回了一小部分的意识。
给我把我的生命,放回到我的身体里啊!
言灵再次开启,风元素极速运动起来,完全没有规律的碰撞组合然后分裂。从皮肤外已经隐约可见风元素的状态,青色的轨迹缠绕包裹并且越来越明显。
一声细微地布匹撕裂音被耳朵捕捉到,左手缓慢摸向腰间试探。只瞬间疼痛彻底消失了,疲惫的手臂在空中支撑了一会,并没有意料之中搭上本该存在的身体部位,摔在了地上。
看来是刚从过激的反应中平复回来,身体的控制力还处在衰弱阶段,都没有方位感了。
这样想着,肖何向前爬开一段距离,准备先翻转身体坐立起来。绘刻风言灵之后的身体感觉无比轻盈,缓过力气,肖何轻松地撑起身体倚靠在床边。
摆正视线后,入目第一眼就是老实待在原地没有跟过来的下半身。
眼眶撑开的范围逐渐到达了极限,整个头部的血液像是被挤压到了后脑勺一样。由无数沙粒组成的瀑布仿佛在上面不停的冲刷过去,失神之中冒出一个强烈的疑问。
我裤子怎么坏了?
原本应该完整无缺的裤腰部分,被锯齿类的工具撕裂出绒絮般的缺口,这样的缺口分散在所有可以包裹住腰身的布料上,无比真切的成为了一条坏裤子。
应该没有补救的可能了吧,伸手想要抓回风言灵的牺牲品,很无奈的相差了一截距离。可望不可及,有时就是这样的现实。
向下压低身体,借此挪近距离。呼应着上半身动作,安静的下半身突然晃动起来,但因为缺少上肢手臂的支撑,很快又停在了地面。
反应过来的肖何尝试着向身体发出蹬腿的指令,很快脚趾甲就抵进了地板缝隙,然后把伤痛完整地传递了过来。
我成功了?不用等死了?
脚尖肿胀的感觉刺激着眼皮不停跳动,调动[风的言灵],身体缺口处青光亮起,吸附力逐渐变强,肖何终于彻底感受到了完整身体的存在。
元素化的胯部连接起身体,肖何的上半身漂浮在空中,打量了一眼越来越奇怪的身体,满心的感慨。
“元素化之后,身体机能还在正常运作,常规破坏手段也不会让身体产生不适,这一切大概都要归功于那神秘的空间魔法了吧。”
抬高身体,肖何触摸着天花板,这种远离下半身还能自由行动的感觉非常奇妙,像是把身体无限地拉长了。
“未知的存在如同深渊,难以企及的高度永远诡秘,就像是那个房间,那个人一样。”
打开窗户,站在房间中心,腰间猛然亮起青光,强烈地旋风环绕在身体周围。
风波的摩擦产生凌乱的呼啸声,屋子里爆发出小型的风龙卷,强劲地风速中周围的家具不断摇晃,一些较轻的物件直接被卷到空中。
床上的被褥夹在床沿边疯狂摆动,拍打着墙壁眼看着就要脱离缝隙的束缚。
室内空气逐渐交换变得清凉通透,哈出一口混浊的水汽,肖何收起了言灵。
环顾一圈,安静下来的屋子已经一片狼藉,很明显之前擦地付出的努力白费了。
“唉。”
疲惫地叹了口气,肖何从柜子里取出水盆,把抹布沾湿后重新开始擦拭地板。
回想着发生过的事情,此时肖何心里正焦虑地在意着一件事情。
刚刚房间里的动静并没有很小,可即使是这样都没有人过来敲门询问自己,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
一边想象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下来,擦地虽然简单,可也是讲究方法的。
如果是跪坐在地上擦拭,劳累感可以大大减少,但要是换成爬着擦拭,虽然很累但是速度会很快,而肖何为了不在擦拭过的地方留下脚印,采用了第一种方法。
因为重置过的身体素质还算良好,所以即使是选择了繁琐的方法,也很快地接近收尾了。
之后就是等待自然风干了,肖何俯在桌子下擦拭着最后一片区域。
周围安静到只有抹布纤维接触到地板的轻微摩擦声,黑夜里这个房间就像一个单独的世界,足够安心的可以一个人享受孤独。
直到指尖传来了轻微地振动,并且逐渐开始强烈,肖何才察觉走道上杂乱沉闷的脚步声在越来越近,然而他还远远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造成什么后果。
直到反应过来时,门口送来的视线中已经多了几束确认后的不可置信。
这种比濒临死亡还要难受的感觉,让肖何开始在心里默念起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让开的道路上,修女们搀扶着神父走了进来,当满身血迹的米迦尔神父把大脚放在地板上之后,肖何松开了逐渐抓紧的抹布。
站起身来帮助神父坐在床上,神父摆了摆手执意坐在了椅子上。
修女们默默退下,关上门,走道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里神父剧烈的消耗着空气,呼吸间带起刺耳的喘息声,声音来自肺部,应该是被利刃刺穿了。
“肖何,我一直在为之前冲动的行为自责。当我看到上一届神父遗留下的神圣物品,被那样对待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从没拥有过的情绪,像是在瀑布中托起盾牌。沉重,嘈杂,无力……这让我想要拼命去摆脱它们,等我清醒过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咳咳!”
神父的嘴里吐出来血液和肉块,他用双手托住,没有撒出一点。一块破碎的灰白色骨片飘在血沫上。神父的眼白已经被血丝填满,晶蓝色琥珀般的瞳孔也变得混浊不堪。
“别说话了,明天再说吧,你如果死了我才真的不会原谅你了。”
“正义与邪恶,被世人混淆,悲伤之人远不知自己因何伤心,我想划分善恶……我的好友……撒旦蒙……”
声音逐渐沙哑,弱小到连呼吸声都盖不过,神父跪到地上,把头凑向肖何,肖何赶忙靠近倾听。
“他已经无法回头,正义的正义,已被模糊边界,邪恶的邪恶,永远没有终点,分级之后,最下等的,永远处于混乱。”
靠在肖何肩膀上,神父那沉重的身体让肖何摇摇欲坠,自己目前的力气还无法支撑这么久的重物。
神父身影晃动起来,肖何一个踉跄,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抵住地面,咫尺之间,神父机械般缓慢抬起头颅,眼中充斥着清澈无比的泪水。
“我想纠正人理,我想拯救那些哭诉的信徒,肖何!天选之人!请你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吧!”
咬紧牙关,把最后一句嘶吼着从嗓子里哽咽出来,神父向肖何的眼睛里寻求答案。
“先安心睡觉,把一切交给天选之人就好啦。”
左右闪避开的眼球重新收回,正视着祈求而来的眼光,是一个微笑的少年。
窗外开始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