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潭海峡的斜对面就是台湾的桃园,台湾像是一个活在塔尖和塔底的海岛,你能感受到中国五千年文化在这里淳朴的延伸,也能感受到世界上先进的理念和时尚在这里的跃动。它就像一个双面人,脱掉华丽外壳后,里面依然散发着龙之传人的气息。
“什么?您的意思是他的不在了!”尹卿听到这个消息,脑子嗡嗡作响。
“对!死于一场火灾,具体情况不知道。他还有一位老母亲尚在人间,住在老人院里。地址我已经发到你的微信上。”高嘉泽语气平静而又肯定。
“高叔,这消息确定吗?”一直以来尹卿都在寻找,希望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希望找到那个抛弃了她和妈妈的男人,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帮妈妈问一句话。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有点接受不了,为什么要如此残忍,连求证一个答案的机会都不给她。
“是的!”高嘉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感受到电话那头尹卿的情绪,天意弄人这个词大概就是为尹卿量身定制的吧。
“我知道了……”尹卿挂掉电话,瘫坐在地上,一种说不上的挫败感席卷全身。打开微信看到上面的地址,尹卿决定去一趟台湾。
“要不要我陪你去?”王燕看到尹卿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心。
“没事的,只是要辛苦你们了。”尹卿把手上一些工作跟凌霄说清楚后就回家收拾行李。
桃园养老院里,尹卿顺着养老院工作人员的指引,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着天空喃喃自语,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皮面日记本。不知道为什么尹卿的心跳得有很快,眼前这位有可能是自己的奶奶,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让她有点手足失措。老太太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扭头看着尹卿露出晴天一般的笑容,然后伸出手去拉尹卿,尹卿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一种莫名的温暖和安全感从老太太瘦骨嶙峋的手指上传过来。
“卿儿,你回来了!”老太太抚摸着尹卿的头发,原本空洞的眼里全是溺爱的眼神。一声“卿儿”尹卿的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一时之间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来就好,卿儿让妈看看你。”老太太捧起尹卿的脸,像是在研究一件作品。
“怎么这么瘦啊,要多吃点肉才有力气工作嘛。妈妈这有好吃的。”老太太神神秘秘的看了一下四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尹卿的手上。
“赶快吃了,不能让刘护士看见,会被骂的。”尹卿看着手中的巧克力眼泪一下全流了出来,巧克力不知道是时间长了还是因为放在口袋温度太高,已经融化了,软塌塌的。
“快吃啊!可好吃了,妈妈给你还藏了很多在床头抽屉下面。”老太太轻声轻语的样子像个可爱的孩子,尹卿剥开外面的包装,将和包装袋黏在一体的巧克力慢慢放进嘴里。
“喏,你的本子。”老太太把搁在腿上的棕色皮面日记本拿起来递给尹卿,尹卿擦了一下眼泪接了过来。
“看来你和老太太真是有缘,这个本子她睡觉都抱怀里,谁想看一眼都是不行的。”带尹卿进来的刘护士端着一杯开水和一些药片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
“我不吃药,不吃!”老太太看见刘护士把头扭到一边,嘟着嘴巴,任由刘护士怎么哄她都不吃。尹卿从刘护士手里接过药和水“奶奶乖啦,把药吃了,卿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我要出去看蝴蝶,卿儿雕的蝴蝶可好看了!”尹卿把药递给老太太,喂她喝了两口水,征求了一下刘护士“她大概十分钟后就要睡会,不能走远哦。”
还未走出养老院老太太就打起了呼噜,尹卿和刘护士慢慢的将老太太扶到床上躺下。“我能在这坐一会吗?”
“可以的,这个房间的另一位老人前不久刚离开,不影响。”尹卿对刘护士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刘护士出去后轻轻关上了门。尹卿看着满头银发酣睡的老太太,一种莫名的踏实感油然而生,轻轻搬了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将老太太悬挂在床边的手放到金被子里,打开棕色日记本开始翻看。
这是徐祯卿的笔记本,翻开封面第一页尹卿发现里面夹着一张老式的彩色照片,照片里的女子笑颜如花,羞怯而又美好。男子皮肤白皙,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满是爱恋的看着女子。虽然家里的相册里没有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但尹卿知道照片中的女子就是尹雨柔。只是着笑容这幸福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照片后面用钢笔写着:卿柔一生。笔记本里没有记载任何关于生活和爱情的事情,这是一本关于木雕技巧的手记,里面清楚的记载了雕刻的各种技法和心得。尹卿完全被深深的吸引了,这些资料是在外面任何一家书店都查阅不到的,原来雕刻有这么多种可能性。
老太太睡了一会就醒过来了,醒过来之后一直抓着尹卿,死活都不松手,最后刘护士也没办法只好特许尹卿在房间的空床陪老太太一夜。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几句话:离和雨柔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要加油再加油。雨柔,等着我!虽然只有只字片语,但尹卿可以肯定徐祯卿就是自己的父亲。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能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拍照片除了是一生命定的人是不会跟任何异性这样亲密的。翻来覆去的看着照片和笔记,尹卿的心情很复杂,从那只字片语里感受到的是父亲对妈妈的爱,可为什么……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通父亲离开妈妈和自己的原因,第二天早上老太太依然不放尹卿走,尹卿决定带奶奶回国,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自己是她最亲的人了,她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养老院里终老。
虽然隔着一个海峡,但是想完全回到祖国的怀抱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龙毅从李如一哪里得到这个消息后赶到了台湾,经过层层关卡和手续审核最后才带着奶奶坐上了回福州的飞机。在整个办理过程中,尹卿见证了很多台湾老人的思乡之情。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当时由于战争不得不和亲人两地分割,不管现在的生活怎样,思乡之情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隔不断的,大多数老人都渴望着能在闭眼之前再喝一口家乡水,再看一眼在世的亲人。尹卿收拾行李的时候,养老院院长交给她一个木箱子,告诉她奶奶刚进养老院时还是清醒的,很多事情都记得很清楚,曾经一再叮嘱她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撒入大海,那样她就能随着海水回到故乡。
有亲人相伴的日子总是温暖的,每天无论有多累,一想到有人在等你回家心里就充满了幸福感。尹卿没有把奶奶送到养老院,而是请了一位当地熟悉的阿姨一起照顾奶奶。回到福州后,尹卿发现奶奶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好了,每天忙完搀着她能在沙滩走一圈,饭量也特别的好,感觉吃什么都香,凡是尹卿做饭必定会多吃一碗饭。她似乎一直记得自己儿子喜欢吃什么,总念叨让尹卿多吃糖醋排骨,多喝汤。偶尔还会说很多关于徐祯卿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她一直把尹卿当做徐祯卿。有时候会忽然抱头痛哭,说都怪自己不好。尹卿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痛苦,只能紧紧抱着她说“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龙毅经常过来看奶奶,尹卿虽然心里觉得不合适,但奶奶却很喜欢龙毅。龙毅总是能把奶奶逗得乐呵呵的,每次总带好多好吃的讨好奶奶,尹卿最初还会说点什么,最后也只好随他去了。大家发现自从奶奶来到尹卿身边后,尹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很多。李如一和凌霄看到龙毅一点少爷架子没有的跟在尹卿后面瞻前马后,在心里暗暗替尹卿欢喜。高嘉泽几次视频看见尹卿满脸的笑容,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踏实了许多。
王燕每天忙得是天昏地暗,李如一也瘦了不少,瘦了之后的李如一简直像脱胎换骨了一样。虽然皮肤没有之前那么白嫩,但笑起来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和那环可盈握的感觉简直把凌霄给迷死了。只有龙毅像是被上帝特别恩宠了,白嫩的皮肤变成小麦色后更是帅的让人无法移目。最近的工程进度出了一些问题,晚上五个人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刚刚坐下龙毅便人手一份详细的施工进度及存在的问题的报表分发给每一个人,尹卿没想到这个大少爷做事情如此有板有眼,大家还没有想到的他已经做好了。
“施工队那边这几天人员流动很大,导致第一期的计划延后,这个我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解决了。找到了另一家施工队进驻,两家施工队已经沟通交流过了。原材料的准备如一这边要再跟紧一些,燕姐这边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我从公司调了两个行家给你做助手,要不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要吃不消了。卿儿你们再工地拍摄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工地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有我呢!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来办的。”王燕看了龙毅的报表,不得不佩服,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原本还愁的事情这么顺利的就解决了。大家看完一起对龙毅竖起了大拇指,龙毅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晚上我们庆祝一下,今天我请客!”李如一虽然瘦了也健康好看了很多,但凌霄确实心疼的不得了,他要给自己的媳妇好好补补。
“我要吃烤肉!”李如一见老公请客,立刻站起来嚷着要去上次那家烧烤店。尹卿看了一下时间,想到早上出门的时候跟奶奶说好晚上回家给她做糖醋排骨。
“你们去吃吧,我得先走了。”尹卿拿着包没等其余四人反对就出了门了。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李如一那大嗓门“赶快生火啊,宝宝饿死了。”
“你们怎么……”尹卿拎着菜看到王燕她们全部在自己家里,龙毅坐在奶奶面前削着苹果。
“我们决定了到你家烧烤,东西现成的,直接烤就可以了,赶快去做排骨,我饿死了。”李如一看到尹卿手中拎的排骨口水都掉下来了,她可是吃过尹卿糖醋排骨的人,那叫一个好吃。
奶奶看到这么多人,开心的不得了,拉着这说“我家卿儿回来”拉着那个说“卿儿喜欢吃糖醋排骨”。王燕烧烤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奶奶吃了好几串鸡翅,几个人围着门口的石桌有说有笑。龙毅第一次尝到尹卿的厨艺,糖醋排骨除了奶奶吃了两块,李如一只抢到一块,其他的被龙毅连盘子端了。抢不过龙毅的李如一狠狠掐了凌霄一下,凌霄的胳膊立刻青了一块,王燕和尹卿看着凌霄咧着嘴却一点不反抗直摇头。尹卿见李如一那个谗猫样,不得不把冰箱里的存货拿出来又给她做了一盘,这次一出国凌霄就整盘端给李如一,李如一给奶奶夹了几块,自己一个人坐到旁边吃了个底朝天。说是为明钰表嫂吃的,这理由也真是醉人的。有李如一这个活宝在,生活彷佛多很多可能性,也许这就是凌霄对她千依百顺的原因吧。
生活那么多的不易,若是相伴终身之人无趣而刻板,那人生的旅程该有枯燥。
自从那次烧烤后,李如一她们便把尹卿家当成了饭厅,没事就过来蹭吃蹭喝,尹卿看到奶奶每次都那么开心也就心甘情愿的做起了煮饭婆。说真的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只是人多时候最寂寞,一想到墨一心就隐隐作痛。都说工作是摆脱痛苦的最好方式,可一旦闲下来,思念便会像蚀骨的蚂蚁,在身体里到处游走。
最近,尹卿发现奶奶好像越来越清醒,有时候甚至都能冒出李如一她们几个人的名字。虽然对于过去的事情不管尹卿怎样诱导都问不出来只字片语,但能记住当下的人,已经是奇迹,连医生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亲人的陪伴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良药。
尹卿想等这一段忙完带奶奶回扬州看看,她把手机里运河的照片和扬州美食的视频给奶奶看,奶奶开心的不得了,嚷嚷着说要吃狮子头。早上出门不知道为什么尹卿感到奶奶看自己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由于忙着和凌霄去拍摄茶园,尹卿也就没有太在意。中午的时候却接到阿姨的电话“尹小姐,你奶奶醒啦!醒啦!你快回来!”
“什么醒啦!”尹卿接到电话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