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大学第三医院,3楼,308号病房。
阳光透过洁净的窗户照在白色的病房内,一束束的,灰尘在道道阳光下飞舞,如同快乐的小精灵。
这间病房内有两个床位,靠窗的床位上,一个纹着过肩龙的光头大汉正坐在病床上大嚼着桔子。
也许是感觉发痒,他不时的伸出黝黑粗大的手指抠抠脚指缝,看他那表情应该是很享受,然后再三两下剥开一个桔子,扔一半到嘴里,继续大嚼起来。
边吃边狠狠地瞪一眼隔壁床位陪护的“小白脸”,他感觉这小白脸看他的眼神不对。
杜铭哲都快恶心吐了。一身帅气的名牌衣服,油光发亮的头发,激发魅力的男士香水,再搭配自己这张英俊的脸庞。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坐在高档餐厅中和妹子约会,优雅的吃西餐,而不是在这病房中守着胖师兄,看抠脚大汉吃桔子。
“师兄呀,你快醒过来吧!”
“天灵灵,地灵灵,漫天神佛保佑我师兄快醒过来吧。”
......
任研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沉浸到了深渊之中,他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挣扎着。
刷!
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奇特的空间中,土地厚重,芳草萋萋,远处有浓郁的雾气,看不真切。
“这里大约有一亩土地左右,这是哪里?”作为农业博士,经常和土地打交道,他的眼光已经相当毒辣,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大致面积以及土质非常好。
推开旁边小院的木门,任研迈步走入其中。小院大概100平米,方方正正,院子中有一些杂物,不过腐败气息严重。
进到主屋,从一张缺一条腿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册,书册很薄,泛黄皲裂的纸张仿佛随时可能破碎一般。
“《星光冥想大法》?你咋不叫吸星大法来?”任研好笑的看着手里的书册,结果看着透过手臂的阳光,一双大眼睛转瞬间就被惊恐取代。
“啊!”
“啊!”
病床上的任研猛然睁开眼睛,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声音碎金裂石,直透云霄,又尖又细,已经不像男人声音,显然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哎幺,我去!”隔壁床吃桔子的抠脚大哥吓的一蹶灵,剧烈的动作牵动腿上的伤口,一阵惨号响彻病房。
杜铭哲也吓了一跳,实在是刚刚任研还好好的躺着,病房内非常的安静,只有“过肩龙”咂巴嘴和扣脚声,任研突然起身,大叫,吓得杜铭哲也心跳加速,瞳孔紧缩。
“哎?老杜,你怎么在这?”任研扭头惊问。举目四望,恩,这是医院,周围一片洁白,充满圣洁的味道。
几个漂亮护士急急忙忙的去处理隔壁床的“过肩龙”大哥,后者很可能伤口崩裂了。
“我怎么在医院?之前我应该是在做实验吧?我记得之前对第32号玉米胚芽的实验数据记录有误......”
“师兄,你没事吧?之前你做实验时晕倒了,老窦让我在这里给你陪护,真吓人的,你都昏迷将近10个小时了,你可不要太拼了,都要毕业了,再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杜铭哲打断了任研的思绪,
嘴巴如同机关枪一样嘚吧嘚吧的。
伸手一看手表,上午7:08分。看着右手手指上的一枚古朴戒指,任研眼珠连转,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还需要验证。
“同学,你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要检查一下。”一个身材高挑的护士端着医用药盘,站在病床边问道。昨天晚上,就是她给任研输得液。
“没事没事,我现在好得很,现在我就要出院。”看着杜铭哲一脸猪哥相的盯着护士看,任研非常无语,这个家伙这么衰的吗?
“哎哎哎,师兄别拉我呀?这燕大医院的护士质量这么高吗?她们都是燕大的吧。”杜铭哲被任研拉着快步离去,“师兄,你不是曾经也在燕大上过学吗?燕大美女多不多?”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美女护士不由感慨,“哎,学霸也不好当呀,做实验都累晕了?”听到里面过肩龙大哥的惨号声,护士驱散杂念,连走向里面床位。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任研熟练的拿出自己的华为手机叫了一辆滴滴,回头看看燕大第三医院的镏金大字,他不由得一阵恍惚,这里他来过很多次。
往事一幕幕仿佛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可惜佳人已不在。
“嘿嘿,想师姐啦?”杜铭哲嘿嘿怪笑着,凑近说道。他今年研二,是任研的师弟,显然知道任研的事情。
“滚蛋!”任研作势欲踢,被杜铭哲灵活的闪开。
“师兄,你该健身啦,看看你那肥肉。”
医院在首都农大的南边,距离大约12.4公里,汽车走学院路--学清路,20分钟左右便到。
任研有着心事,一路上都在沉默,杜铭哲和司机倒是相谈甚欢,随手拿起住院缴费单,右下角那846块字样看得他一阵肝疼,而手机滴滴页面上清楚地“38元”字样更让他嘬牙花。
“燕京居,大不易呀!”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任研喃喃。
汽车快速的在人流中穿梭,由于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大街上已经随处可见美女美腿;街道边的绿化树葱葱笼笼,仿佛在向世界昭示着,夏天已经来临。
首都农大,全称“燕京农业科技大学”,211,985大学。任研在这里硕博连读。马上毕业。
走过大门口两个萌萌的石狮子,两人很快来到了体育馆,体育馆15年的时候刚刚投入使用,非常的现代化。燕京有什么大的体育竞技活动,也经常会在这里举办。
可惜,任研虽在农大待了5年之久,可去体育馆的次数寥寥。
任研深深的看了体育馆前广场上的五根石柱一眼,仿佛他们代表自己在农大的五年一般。和任研挥手作别,杜铭哲连跑开了。同学早就叫他出去玩了,他之所以在医院陪护,完全是被老窦“抓壮丁”。
老窦,全名窦瑟槐,外号“窦色鬼”。是任研博导的接任者,他不仅经常压榨任研,而且因为他能力强,他已经三番五次表现出想让他延期毕业了。
想起他,任研就目光清冷。
“哼哼,想让老子延期?哼哼。”痛骂一番窦色鬼,任研转身离开,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夏风吹过校园,吹皱了湖水,波动了杨柳的心弦。三三俩俩的情侣手牵手漫步校园,给这座古老的校园平添了生机,活力以及浪漫的气氛。
任研无暇多顾,整整一天都窝在宿舍中。早上饭都没有吃,中午点外卖胡乱吃了一些。
他的宿舍在6号楼502室,博士宿舍两人间,上床下桌,一厨一卫还有一个小客厅,小客厅10平米左右,有一组沙发。茶几上散乱的摆放着一些酒瓶子,薯片,啃掉半个的鸡爪子,毛豆皮,辣条油......
任研的室友是林勇,一个来自东北黑土地的汉子,180的大个,浑身腱子肉,爱打篮球,恩,臭球鞋一堆堆的。宿舍一天都没有见到他人,应该是去找他女朋友去了。
他女友是燕航的硕士研究生,两个人已经订婚了,据说等林勇一毕业两人就结婚。
502室,左边床铺上。
刷!
任研那肥硕的身体直接消失,是的,就是那样凭空消失了,镜头拉近,可以看到一个淡黑色充满金属质感的戒指静静的躺在床铺上。
任研的人形压痕犹在,可人已经消失。
刷!
突然,任研又凭空出现。
“哈哈!”一声大笑,声音洪亮,声震九霄。
楼上602室,一个精瘦男子吓得一哆嗦,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再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大声咒骂,“这死胖子,快毕业了还发神经!干脆跳楼去算了。”
说着,拿起蓝色包装袋中的一颗药丸,就水快速吃下。
楼下床铺上的任研当然不知道楼上的事情,不过知道了恐怕也不在意。
他实在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翻身起来,看着右手上“爱世界”牌,价值500毛爷爷的手表。
“晚上9点47分,林勇还没有回来,看来又去开房了。”
可以看出手表被保养的很好,但表盘上一些细小的划痕,表带上一些细小的裂纹昭示着这块表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在表盘下方有一行小字,是专业机器刻上去的:赠同学任研。
“这块表也有八年了吧。”任研摩擦着表面,动作轻缓,眼神痴迷,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一般。
“那一年我在燕大读大三,正好第一篇SCI论文发表,在酒店的庆功宴上,莎莎亲手给我带上的这块表。”
窗外的月亮很明亮,大如银盘的月亮上,“月桂树”清晰可见。
恍惚之间,任研仿佛看到嫦娥仙子飘飘然走下来,轻纱飘动,绝美的脸庞与自己脑海中的嫣然笑靥渐渐重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时间真是快呀,一转眼都八年了,再过几天,莎莎就要回国了吧,到时候我就可以见到她了,不知道她还记得我吗?”
想到这里,任研又一阵黯然,眼里的光也渐渐消失。
“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就像我喜欢你,喜欢没用,没用也喜欢。”
“算球,不想了,去做实验。”
收拾收拾书包,把实验记录表,几个玉米根系培养皿装进去,关灯,锁门,走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任研胖达170斤不是没有道理的,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何苦为难自己,而且正好去实验室冷静一下。
是的,他现在太激动了,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快速冷静下来的方法就是----做实验。
这么多年的科研经历,使得他的大脑已经发生了某种“器官质变”,如同“肌肉记忆”一般,只要做实验,就能快速冷静下来。
开锁,上车。
咣当咣当咣当。
自行车仿佛在控诉“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铃铛烂掉了半个,上面的盖子早没影,锈迹斑斑的车筐,链子,脚蹬,后车防护圈....全都有问题。
“唉,这破车子真是给老子栽面,我堂堂燕京大学本科生,水木大学硕士生,燕京农大博士生,学富五车的天之骄子的坐驾就这破车子?”
当然,生活这样也没有办法。
任研是完全自费生活了,他爸妈早已离婚。学费生活费都是靠着奖学金以及科研经费自己打零工支撑。
任研看不上窦色鬼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老色鬼太扣,如同铁公鸡一样,跟着他的这一年多,任研的生活状态真是雪上加霜。
任研在首都农大直博五年,五年时间丢了4辆自行车,现在这辆是他买的第五辆自行车,二手的,想想也是让人无力吐槽。找保安也没用,个个如同大爷一样,两手一揣,啥也不是。
实验楼在西北角,骑自行车三分钟就到。临近放假,实验室里面人很少,任研看到很多实验室连灯都没有亮。
“临近毕业,人心浮动,恐怕只有我这么爱学习的胖孩子才会来实验室吧。”叉好车撑,上锁,“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摸一把脸,踩着脏脏的运动鞋,进楼!
“你好!”
“你好!”
由于经常见面,任研和扫楼道的大妈都熟识了,比如他知道刘大妈家就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闺女,才18岁,可惜任研已经心有所属。在楼道里大妈笑呵呵的面孔中,电梯门缓缓地关闭。
嗡。
电梯快速上升,1楼,2楼,3楼......任研的实验室是公共的,满员时11个人都在里面做实验。一个教授,三个博士,七个硕士。教授就是老窦,硕士中包括杜铭哲。
那小子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浪了。杜铭哲是地道的北京人,在新加坡读的大学本科,现在在农大读研究生,爱玩爱闹会来事,家境殷实,人帅D大,很受妹子们欢迎。
叮!
六楼到了。
恩?
任研皱眉,楼道里面的灯竟然都没有开,难道这层一个人也没有吗?
进入楼道,一片黑暗,不过今天的月亮很是明亮,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楼道,倒也勉强能看清路。
楼道口的开关坏了,零乱的电线在外面扎扎着,不知是谁用胶带把它们全绑起来了,可能是怕人触电。
想开灯,就只能去楼道尽头,那里还有一个开关。尽头还有向下的楼梯。
“阴森森的,鬼里鬼气的。”任研走着走着发现不对,606就是他要去的实验室,但透过门缝,门上窗子照射出来的光亮,里面分明有人!
“嘶,聊斋呀?”所有的实验室全都是黑暗的,就只有606亮着灯,借月光看表,现在已经晚上10:08了,难道还有人在做实验?除了我,我们组还有谁这么爱学习?
任研轻手轻脚的凑上去,耳朵贴门口。
结果马上就听到了声音,而且很熟悉。虽然门是隔音的,但似乎屋里的两人并没有控制声音的想法。
任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怒骂,“窦色鬼窦色鬼,原来你真是这样的人!!”
转身想离开,不过一想又不对,任研目光沉稳,平静如水。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邪邪的一笑。
拿出布满划痕的华为手机,点开录制视频,从门缝下面小心的伸了进去。任研之前建议换一个门的,因为冬天在实验室太冷,钻风,但老窦说什么“门抬高,财来到”。无情的驳回了他的提议。
现在这也算自食恶果吧。
任研趴在地上,如同一只胖胖的大蛤蟆一样,撅着肥硕的大屁股。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顾不了文雅不文雅了,而且只要自己有了老窦的把柄,那延期毕业?去见鬼吧!
“我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是什么好人,在这个世界上,纯粹的好人只能被别人欺负死。”任研把手机拿出来,看到角度偏了一点,然后把手机伸进去,调整角度继续拍摄。
任研趴在地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地面,室内声音靡靡,但他心中平静如水。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许是受毕业的影响,或者是受戒指的影响。
“喂,谁在那里?”空旷的楼道里,一声大喝突然从楼道口传来。
“哎要我去。”任研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掉地上,哪敢停留,连抽出手机,向楼道另一头跑去。
“小贼,别跑,你跑不了的。”身后的声音中气十足,正义凛然。
任研已经通过声音认出身后之人了,“姜世民这孙子,跑得到是快。”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自己有四条腿。
其实被抓住也没什么,只是比较丢人而已。严重点,甚至偷拍是犯法的。
当然,公共场合偷拍是不违法的,不要传播就可以,传播是违法的。
“小贼,你跑不了。”姜世民也是连呼哧带喘,使出了百米冲刺的劲头。
突然。整个楼道为之一亮,然后迅速变暗。
“啊!”啪唧,姜世民摔地上,脑袋磕墙上,很快鼓起了一个大包,他爬起来坐地上,捂着脑袋连连惨号,不由得痛骂逃跑的任研。
听着远处任研下楼的声音,他半点辙也没有。
原来刚刚拐过楼角,任研快速的按了两下开关。姜世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进入亮处,又进入暗处。他根本适应不了,身体失衡,摔个狗啃屎。
还赠送头上一大包。
“小子,我明天就去调监控,你等着。”姜世民恨恨的咒骂一声,他也不傻,已经知道不是贼,应该是学生。但还是没有想明白任研为什么跑。
瘸着腿,姜世民咣咣的砸606的门。他怕谁?他今年和任研一样,也是博三马上毕业,所有的学生除了同级的,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师兄好”或者“学长好”。
所以他砸门砸的肆无忌惮。
“不知道是不是有男女学生在里面TQ,嘎嘎!”姜世民猥琐想到。
他爸是副教授,在学校里关系很硬。而且,他料定大晚上的,不会有教授在实验室做实验了。
“嘎吱。”
“窦......窦教授?”看着窦瑟槐阴沉着脸,以及最里面背着身的女生,姜世民脑瓜子嗡嗡的。
“还.....还可以这样玩?”他想到。
“你有事吗?没事快回去吧。”窦教授目光盯着姜同学道。由于背光,他枯瘦黑色的脸吓了姜同学一跳。
“好的,好的。”姜同学赶快跑开。他本来是想去608拿资料的,现在也不拿了。
任研跑得太快,右脚崴了一下。
任研跑到楼下,快速浏览了一下视频,大约三分钟长。
“啧啧,华为手机像素就是高!”视频分成三份,一份在手机里,一份传网盘,一份传一个隐秘的邮箱。
他还贴心的把女主打了马赛克。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哼着儿歌,任研心情愉快,骑着哗啦啦的自行车往宿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