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关外,一辆马车颤颤巍巍地从远处驶来,略显寒酸的车盖在风中咯吱作响,与宏伟的城墙相比格外的渺小,云州城门外长长的队伍更是衬托着云州不可藐视的威严。
马车在距离入城队伍不远处停下,一名在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车夫从马上跳下,双手挑开了车帘。“公子,公子,公子您醒醒,云州府到了”。
“嗯,到了吗?”马车中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因为睡得太久而略显地浮肿的眼。打眼一瞅,车厢外刺眼的阳光又让少年马上将眼闭上,“嗯,好,那就到这里吧”。
马车中的少年一步跨出马车,却不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少年急忙挥了下手,抓住了伸出手来搀扶的车夫,顺便将两颗金豆子塞入车夫的手中。
站直了身子,顺道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一句幽幽的抱怨从少年的嘴中吐出:“果然凡人的身体还是太过于孱弱了”。不过这自言自语的声音低得就连旁边的车夫都无法听见。
“我没事。”少年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腿,整了整衣服便朝着宏伟的城门走去。却是完全无视了旁边宛若长龙的队伍。
“公子,排队,排队呀!”车夫一看这古怪少年行事如此莽撞,急忙朝直奔城门的少年喊道,心想着看在这两颗金豆子的份上,也不能看着这有些痴的少年被卫兵毒打一顿再去当上半天劳工。谁知这车夫在这儿卖命地喊着,却没成想那少年只是挥了挥手,连头也没回地接着向城门走去。大有此行一去不复返,世人皆看我独行的风范。
排队的人听到这阵叫喊便齐刷刷地看向少年,淡漠者有之,审视者有之,嘲笑者有之。“看,又是哪一家的愣头小子,怕是不知道这云州府的规矩,过一会可又有好戏看了”。
“那可不是,真当我们这些人在这儿排队是傻了不成。”
身后的的声音逐渐远去,少年依旧直直地冲着城门行进,有些发木的腿也已经恢复正常。北方特有的风将少年身上的薄衣吹起,勾勒出少年有些单薄的躯体。随着少年与城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城门一名穿着明显不同的卫兵也迎了上来。
“敢问道友姓名,何门何派,来云州府有何贵干?”那卫兵一拱手,随即便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少年。虽然说云州府对出入排查极为严格,但是修行者还算是有些特权,一般就是由云州府飘云军中的修行者进行登记并引入城内。可是,哪怕有些修行者比较低调或者因为一些事情不带随从,可是这少年实在是没有什么修行者的样子,守门卫兵也并未感受到一分一毫的元气波动,所以才会用如此不礼貌的眼神盯着着这少年。
“陆枫,无门无派,来云州搭乘云舟前往丰都”,少年迎着卫兵的目光,淡淡地说到。
“嗯?”卫兵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肩膀微微颤动就要叫人,好告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和队伍中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什么叫做北地第一城的规矩。
可随着少年从怀中掏出的令牌出现在眼前,卫兵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侧过身来向城内打了个招呼。
“请”。
少年把掏出来的令牌重新塞回衣内,看的卫兵心底一颤,心想如此重要的牌子你就怎么能这么随意地揣在怀里,就不怕万一丢了,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少年的身影逐渐远离城门,消失在城中,可卫兵还呆呆地立在原地。
“刚才看见什么了?”一位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卫兵的身后。
卫兵僵硬地转过身去,“大、大人,刚、刚刚那个少年带着学”。
“你什么也没看见”。锦袍中年人回头一步,接着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一名呆滞状态的卫兵在风中凌乱。
陆枫背着手走在云州府街头,东看看西看看,就仿佛冬日里缩在南墙根晒太阳的老大爷,露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沧桑气息,再配上陆枫那瘦弱的身板,无论怎么看都感觉有些可笑。
除去那熙熙攘攘讨价还价的街坊,酒肆和青楼无疑是云州府城最热闹的地方,无数人进进出出在这里买笑买醉,倒是毫无城外萧杀紧张的气息,与城外长长的队伍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枫满意地看着所见到的一切,不知不觉地哼哼了起来,混入了走街串巷的小贩的吆喝声中。
“这,就是人间吗?”少年自语。
云舟的登船处总是如此拥挤,大包小包,红的绿的的行李和人在云舟搭乘之处堆成了一堵厚厚的墙。就算是陆枫见惯了曾经北地耕奴领粮食的样子也被这等场景吓了一跳。
就在陆枫看着这堵“墙”发懵的时候,一道别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诶,你挤什么呀,票上不上有舱号嘛”。一名罗衣青年扬了扬手中的船票,向着旁边的一对夫妇喊道。
“是啊是啊,公子岂是你们这等人能够靠近的。”几名仆人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探出了脑袋要为自家的公子撑腰。
这倒不是说这几名仆人不够尽责,与自家主人都能分开。只不过这登船的地方实在是太挤,大家相比那排空驭气的修行人来说又都是普通人,到了这里也就没必要再分什么穷富尊卑,徒增烦恼。要知道真正的大人物可不屑于乘这人挤人的官方云舟,就算不是修行者不能自己借助各种法器畅游云海,雇佣一个没什么出息的修行者操控私人云舟也是极为方便的。不过这官方云舟也有好处,载客量大,价格便宜,而且又不用担心走陆路可能会碰到的各种危险,所以这官方的云舟也就成了大部分小有身家的人出远门的首选。
“对不起啊这位公子,这不是去京城探亲,孩子第一次坐这云州嘛。咱想着找个靠着窗子的地方好让孩子看看咱们丰国的大好河山,不想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那男人对着那罗衣青年笑道。
“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理解,理解。”那罗衣青年面对着大家的注视也倒是没多做计较,略显不好意思地冲着那对夫妇一笑,想必也不是什么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
一场连浪花都不算的风波就这样过去。在众人的熙攘中,长达百丈的云舟从地面浮起,向空中飘去,拍散了一片云彩,在空中开辟出了一道净痕,载着一船人的因果,向着丰都行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