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高老太太道:“这李家媳妇尚在……”语意未尽,但语气里有不赞同。毕竟旧人未真正逝去,这样急着指新人,似乎不妥。
众人皆默,连太妃一时之间也沉默不语。
云蕴星不禁同情那位素未蒙面的女子,为了给眼前这男人传宗接代伤了身体,挣扎在生死边缘,这男人照旧饮宴,甚至还想着抬新人入府。
却听得雪夫人娇笑道:“母亲多虑了,王爷的意思是为天柱指一个平妻,趁这几日冲冲喜,若是好了,自然皆大欢喜。万一要是不好,聊慰李家老太太。毕竟李将军家的儿子还未出月,家里需要个主母照应。”
高老太太听得此言,道:“还是王爷想得周到,老身真是老糊涂了,王爷恕罪。”
李子奇听了雪夫人的话很是满意,温和地对高老太太说:“老夫人也是为天柱着想,何罪之有。”
太妃也道:“你且宽座,他一来就来这么一出,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她慈爱地看向雪夫人,道:“也不知高家姐姐怎么调教的女儿,雪儿真是有一颗玲珑心啊!”
高老太太笑道:“在家的时候没觉得她懂事,倒是这几年越发乖巧了。可见,还是太妃娘娘会调教人啊!”
众人尽皆陪笑,刚才的尴尬气氛就这样化解了。
太妃思忖着道:“这可难着我了……”
高雪看了李子奇一眼,狡黠道:“娘娘,不如咱们都帮你想一想。”
太妃道:“这样最好。”她指着夏侯老太太,“你家似乎有好几个孙女未出阁吧?”
夏侯氏忙道:“我家那几个孙女年龄尚幼,最大的也才13呢。”
太妃瞅了瞅高大威猛、满面须髯的李天柱,道:“那也罢了。雪儿,你家可有适龄的妹妹。”
高雪笑而不答,看向自己的母亲。
高氏道:“雪儿倒是有两个妹妹,可惜都是庶出,恐怕……”
李子奇道:“庶出的还是算了。”
高氏又道:“如若不急,倒可以慢慢相看。咱们大宁好姑娘是多的。”
久未言语的李氏道:“可是许郎中说媳妇就是这两天了。我希望能尽早定下来。”
这一下高氏和夏侯氏都不说话了。两人听李家的意思,竟是要今日就定下,明日就入门。就算李家媳妇立时就离世,新媳妇能很快扶正,可终生背上冲喜之名,草率圆房,这样急切,稍微出身好的女子有几人愿意。就算是自家庶出的孩子,这样做都觉得委屈了。而且听宁王的口气,庶出的或者出身差的还瞧不上。
场面有点冷,又是高雪打破了宁静:“我倒是有个人儿,只不知能否让王爷、李将军满意。”
李子奇似乎等这一句许久了,立即道:“雪儿快讲。”
高雪眼波流转,冲云蕴月妩媚一笑:“王爷只需着落到云妹妹身上。”
云蕴星这下子已经全明白了。刚才吴嬷嬷带自己走水阁的男宾入口,方才李天柱的打量,这会儿高雪的算计,他们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不过她却也没慌乱,反而镇定地思考,若自己不愿意,他们会否用强?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她看向云蕴月,很想知道这个姐姐是否知情,是否如这些人一般合伙儿算计自己的妹妹。
云蕴月似乎很诧异,道:“蕴月不知雪夫人何意。”
李子奇亟不可待地接话了:“果然是好主意!”说罢大笑。
种种迹象表明,这俩人必是商量好了,就等着这会儿演出来大家看。
云蕴星的手忽然被云蕴月捏了一下。云蕴星在猜测她的意图,是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告诉她别怕,一切有姐姐。
“父亲何以如此开怀?”李君绰去而复返,一身戎装换成淡紫的长袍,俨然翩翩佳公子。他目光往女眷中淡淡一扫,在云家姐妹处略略停了片刻,又不露声色地收回。
“绰儿来得正好,你祖母要为你李叔叔选妻。”王妃温和道。
“选妻?”李君绰淡淡一笑,“祖母,你这么喜欢做媒,可否为君绰也指一门亲?”
此话一出,太妃笑道:“我没听错吧。李君绰要祖母指婚?是谁家的女子啊!让我这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孙儿开窍了?”
也许是看太妃笑了,众女眷大多陪着笑起来。李君越皱着眉头环视笑成一团的众女宾,冷冷道:“公子和祖母说话,你们倒笑上了,这是谁家的规矩。”
李君绰微微一笑,对弟弟摇摇头,道:“小越不可无礼,这里坐的老太太们都是我们的长辈,都是看着咱们兄弟长大的。”
李君越冷笑:“我自然说的不是几位老太太。”
宁王府的姬妾们再迟钝,也明白二公子是在责怪自己,有些心思重的不露声色,有些脸上就不好看了。
李君绰看了看父亲的众位小老婆,讥诮地一笑,却不再说什么。场面一时冷下来。
王妃笑道:“母亲,君绰确实不小了,今年已经双十了,您也考虑考虑吧。”
太妃看了自己的孙儿一眼,心中一软,道:“说来这事儿也是我的不是。当年那道士说君绰二九之前绝不能定亲、成亲,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时间了。”她叹息一声,看向自己的儿子,“王爷可有什么想法?”
宁王正皱着眉头瞪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提防母亲这么一问竟把他问住了。
太妃心中雪亮,自己这个儿子恐怕是没把他儿子的终生大事放在心上了。君绰和君越的母亲去得早。现在这个王妃虽说慈善,却是个不理事的。父亲成日忙碌,见了这俩孩子除了板着脸教训几句,从无多话。君绰兄弟俩从小在自己这个祖母身边长大,自己若不替他俩考虑,可就没人关心他俩了。虽说李子奇的妻妾后来又生了不少儿子女儿,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就是这两兄弟,没了亲生母亲的孩子,她不偏疼谁偏疼呢?
太妃想到这里,对儿子的不满浮上心头。男人虽说风流一点不伤大雅,可自己的儿子还是太风流了。她环视一群莺莺燕燕,想,这些年每年都在抬人进府,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他总是图个新鲜劲,过了也没见有多上心。虽说府里也不是养不起,可眼下大宇诸侯割据,听说军费有点吃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