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阿善的脾气很坏,坏到身为江南女子的阿婆会气到抽她一巴掌,坏到总是温柔地阿公会拿着竹条抽她。力道很重,那一定是他们气坏了,当然阿善可没有傻到站在原地挨打,一眨眼便溜了。等到他们消气了,她就回来了。
小时候的阿善容不得别人调笑自己,不喜欢的人,假里假气的人,想要进她家,没门!那时,她那么顽劣,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直来直去,毫不婉转。心里气了,就撒泼滚打,闹得无法无天;闹得阿公和阿婆头疼;闹得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林家有个小魔王,脾气怪,惹不得。
小孩子的胡闹在大人眼里永远都是胡闹,小小的人儿总不会翻出了天去。可他们却忘了再温顺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那是四岁的冬天,月湾里一户人家办了酒席,她和阿公阿婆坐在凳子上,任由阿婆喂着她吃饭,阿公喝了酒,离开了座位。
当她和阿婆出去找找阿公时,眼前的一幕狠狠地刺激到了阿善,阿公被一群男人抓着手脚抬起来,摇摆着往前摔,阿公被摔到了地上,醉了的阿公毫无反抗之力,就那么直直的躺在地上,眼里一片茫然。
周围的小孩子看着热闹,哈哈地大笑。阿善眼圈红了,她朝着其中一个男冲了过去,抓起那人的手一口咬上去,狠狠地咬,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被那人如此轻易地甩了出去,毫无还手之力。
顷刻间,热泪溢出了眼眶,湿润了冰凉的双颊,阿善的视线模糊了,眼前,有一道人影扶起了另一道人影,被扶起的那人踉踉跄跄地朝她走了来,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
被阿善咬了的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狼崽子,没教养的东西”。阿善听到了,阿公也听到了,阿公狠狠朝那男人瞪了一眼,那人便不说话了。
呵呵,阿善永远的记住了这一晚,那群男人,那些放声大笑的小孩子,她要他们把欠了的债都还来,一个也别想跑。
阿公的手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在阿善的世界里,有了阿公,一切都不怕了。
回家了,阿婆替她换下脏了的衣服拿去洗,阿公在她旁边,揉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对不起啊,善善,让你看到这样的场景,是阿公没用。”
阿善用袖子擦了擦没有流尽的泪水,摇摇头说:“不是阿公的错,是那群人,太....太....太太可恶了,太讨厌了。”
四岁的阿善有着很好的记忆力,幼儿园的老师都夸她记东西快。
四岁,阿善便有了如此丑恶的记忆,那是冬天的风,围观者的嘲笑声还有那群男人亲手刻在阿善心上的伤口,伤口愈合了,也还是有疤的。
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时,阿善便对人世有了一些认识,这世间不会只有美好,伤害别人的人,有意或无意,都是伤害了。
那时候,阿善总是在想母亲呢父亲呢,他们在哪,他们可曾知道阿公受过的伤,阿善流过的泪,那么怨,那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