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院落安静而肃穆,大门前是一队黑色铁甲的士卒们。他们握着黑色长矛,目不斜视。
“此地是赈灾使六皇子的住所。你们走错了。”
巡逻的队长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拦下想要靠近大门的梁子心一行人。
“本官是天常郡郡守梁子心,有要事求见六皇子。”
梁子心的身旁还有尚书,骑兵们等人。
梁子心递上一块腰牌。腰牌是专属郡守的腰牌,正面刻有梁子心的本名,背面刻有天常郡三个字和花纹。
大门前的士卒们放了行。
一进入院落,梁子心等人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似甜似苦,捉摸不透。院落内洒扫的小厮们照旧忙碌自己的事情,仿佛没有看到走进院落的梁子心等人。一名小厮蹲在香炉边,照看香炉内的烟火。
梁子心一行人走到走廊下,才看到院落的管家。他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衣,大腹便便,对小厮们颐指气使。
“本官是天常郡郡守梁子心,有要事求见六皇子。”
管家回了神,仿佛才看到梁子心等人,却又望向院落内的小厮们,“六皇子近些日子正在休养,不问政务。你们要是有要事,可以去朝臣们那里。他们会帮你办妥。”
一名小厮正在修剪树干上多出来的树枝,管家看到毛手毛脚的小厮又大骂了一番。
“我不知您的意思?”
管家哼了一声,走出走廊,没有理会梁子心的问题,一把掀开小厮,拿过小厮手中的大剪刀,对着树干一番修剪。
尚书想要走上前劝说管家,被梁子心拦了下来。
“此人姓朱,六皇子的贴身管家,即便是南下赈灾,也一并跟随。他的城府不是你我可以揣测。”
尚书停下了,和梁子心等人站在走廊下等候。
朱管家修剪完枝丫,回头看到梁子心等人还在走廊下,将手中的大剪刀交给小厮,“梁郡守,不是我不给大人一个面子。我家殿下实属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的事情就不要掺和到六皇子的身上。”
“朱管家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这座城池,并不大。”
梁子心等人沉默了。
“回去吧。”朱管家劝道,“六皇子南下一次不容易,他也本不该来。”
“对啊,六皇子本不该来。若是太子南下,六皇子此时应该在府邸内等候朝臣们的奏章吧。”
朱管家瞪了一眼,“此言何意?”
“朱管家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您不想让六皇子趟进这淌浑水,可您应该知道六皇子南下赈灾便不可能置身事外。若是六皇子处理有功,便是日后进身之阶;若是六皇子处理不当,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没有选择,便是得罪了所有人。”
院落的风变得很冷。
骑兵们紧握着刀柄,警惕着朱管家的动作。
修建枝丫的小厮突然一动不动,仿佛立在原地。
“你们随我来。”
风变得暖和了。
小厮又开始修建枝丫。
穿过走廊,来到后院。
后院内是浓厚的汤药味道。六皇子躺在躺椅上,晒着暖阳。桌子上摆放着一碗汤药,发散古怪的汤药味道。
“殿下。天常郡郡守梁子心大人求见。”
六皇子身上盖着一层薄被,神情懒散,“郡守?他要是有事情便去和朝臣们商量。我不想理会。”
管家退到一边,安排一名小厮搬来一张凳子。
梁子心坐上凳子,“我在此城听到一个哑谜,百思不得其解,故来和殿下一同破解此谜题。聊以助兴。”
“猜谜?”
“没错,猜谜。有一商人,经营百货,日赚百金,最后一贫如洗。殿下可解得此谜题?”
“这种谜题最为无聊,全由出谜题的人随意定下答案。”六皇子懒懒散散,没有太多精神,“你回去吧。”
“殿下可否允许小人猜出谜题呢?”一旁的朱管家开口了。
“你也喜欢猜谜?”六皇子倒是来了兴趣。
“一时之乐。没有猜出答案也无伤大雅,纯粹是个助兴。”朱管家笑道。
“好。”出题人梁子心答应了。
“我有一解,此人最后豪赌,输光全部家产。”
这是朱管家的回答。
“不对。”梁子心摇摇头。
“我看就是随意编的谜题。”六皇子没了兴致。
“我有一解,此人的金币并非真金,最后自然是一贫如洗。”
尚书也参与解密。
“不对。”
“我有一解,此人的金币最后被人劫走,才会一贫如洗。”
“不对。”
他们的答案都不对,他们还在猜谜。
六皇子来了兴致,“我觉得他就是做了一个梦,根本没有什么日进百金,最后的一贫如洗才是真相。”
“不对。”
梁子心的回答还是简单的两个字。
“真的不对吗?”六皇子追问道。
“不对。”
“没意思。你说出答案吧。猜了几十次,没有一个人说出答案。”
六皇子不想猜谜了。
“好吧。我就说出此谜题的答案。商人是真,日进百金是真,一贫如洗也是真。答案便是此人的金钱最后都被一个人收走,他才会一贫如洗。”
答案并不精彩。
“收走他金币的人是谁?”六皇子追问道。
梁子心摇头,“出题人没有说出收走金币的人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谁都有可能吧。”
“果然还是没有意思。”
没了兴致的六皇子有些困了,闭上了眼睛。
“我等不打扰六皇子的休养,先行告辞了。”
躺椅上的六皇子没有回应。一旁的朱管家带着梁子心一行人走出后院,来到了前院,一挥手让小厮先下去了。
“朱管家有话要说?”
“我猜出了答案,想要告诉大人。”
梁子心一愣,“朱管家糊涂了。答案不是在后院告诉大家了吗?”
“大人并不糊涂。我说的是另外一道谜题的答案。”
庭院内安静了。
放在花园砖墙的大剪刀掉了下来,砸出清脆的声音。
“朱管家便说说看。”
“最后抢走商人金币的人当是县令。郡守大人,我的答案对吗?”
他们在看着对方的表情,想要从对方的神情看到更多的信息。答案正确与否,并不重要。听闻答案后的反应最为重要。
院落响起了敲门声。
一条官道,两侧森林。
一身青衣,一柄佩剑,来回奔波的柳泥带着南梁百姓们赶往天常郡,想要劝说梁子心下定决心。
小孩、妇女和老人们走在人群的中央,青壮年们走在人群的外侧,他们握着各式的刀具,警惕森林内的动静。
前路有风来。
一个黑衣人落在柳泥的面前,他戴着一个黑色的鬼面面具,披着一袭黑色长袍,双肩是鬼面护肩。
南梁皇室黑锦衣的上级,黑鬼面。
“你不是在天常郡吗?”
南梁百姓们没有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装扮,纷纷挤在一处。外围的青壮年们走到前方,拿着各式刀具,想要挡住前方的黑鬼面。
“梁子心要我给你送一封信。”
黑鬼面从袖子拿出一封信,递给柳泥。
柳泥拆开了信。
南梁百姓们惶恐不安,挤成一团。
“呦。”黑鬼面偏着脑袋,视线越过柳泥,看到一群南梁百姓们,“他们不好好地待在村庄,到处瞎跑什么?”
柳泥看完了信,掌心生火,将信烧成了灰烬。
他们需要改道,去向另外一个城池。
那里才是他们最后结局的决定之地。
大门关着。
大门便被人敲个不停。
“朱管家,您老人家在吗?”
县令大人的声音。
朱管家一咳嗽,小厮们不知从何处现身,打开了大门。
一身崭新官服的县令大人喜气洋洋,一眼便看到走廊下的朱管家,立刻行礼,“朱管家,六皇子休养得可好?”
朱管家笑容满面,连忙回礼,“大人来的不巧。六皇子刚喝下汤药,正在休息。大人若是有要事,我可以安排大人先见上一面。”
县令连忙摆手,“不急。”
县令望向旁边,似乎才看到走廊下的郡守,再次行礼,“不知郡守大人在此,有失礼数,还望大人莫怪。”
“当然莫怪。”梁子心似乎想起了什么,“本官还要去牢狱提审此城主书,先行告辞了。”
“大人莫急。”县令拦下郡守,“此城主书患上怪病,口不能言,手不能提。我感念此人做事多年,先行将此人提出牢狱,送回他的家中休养。大人提审的事情,怕是要缓上一缓了。”
“原来如此。”郡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知此城是否要关城?”
“这是自然。”
县令和朱管家一头雾水。
“南梁律令规定,城池关闭城门当在亥时。大人可还记得?”
“小人当然记得。”县令摸不透郡守的心思。
“县令大人记得就好。大人可一定记得时辰,免得误了大事。”
梁子心一行人离开了六皇子的府邸。
走廊下的县令和朱管家一头雾水,猜不透郡守的哑谜。
修剪树干枝丫的小厮犯了错,朱管家气的火冒三丈,夺下小厮手中的大剪刀,亲自修剪树干的枝丫。
小厮站在一旁,低下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