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结束,胜负已分。
一个小钟和一幅字画划出流光,返回自家的军营。西楚和北荒军营大门前列阵的大军还有一个选择。
开战,或者是回营。
开战则会面对战意高昂的雪君,回营则会面临被强攻的危险。
西楚和北荒的大军回营了。
每日在大门处站岗的士卒们撤下了,大门上挂出了免战牌。
一场大战后是诡异的安静。
南梁城池被雷击毁成了废墟,城门楼还有大火,城门被一堆乱石掩埋。雪君落在废墟,和许显老将军等人遥望远处的军营,“他们是不是不会出来挑战了?”
雪君的全身布满了黑色的符文,仿佛掉进了砚台。
“西楚和北荒年轻一代的修行者皆已失败,太上长老等人无法出手相助,修行者参战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楚和北荒的修行者一直以来是南梁的忧患。今日一朝平定忧患,南梁的将军们轻松许多。
“为什么太上长老等人不会出手?”雪君不解。
南梁的部分将军也不明白。
“因为等级,同等级别。忆思和赵山河都是年轻一代,你不过二十上下,也是年轻一代。你们之间的切磋不会引起别人的非议。太上长老等人已经是门派长辈,若是出手对付一个晚辈,必定会遭到他人非议,连累师门,引起其他门派的围攻。这样光明正大的场合,太上长老等人是无法出手。”
朱听音为雪君解释切磋的规矩。
“不过,你在南梁挑战神秘人的释雷神域,后来北上,先是挑战了赵山河,后又挑战忆思与赵山河的联手。修行界怕是会对你的级别有所调整。若是你的级别上升到太上长老,或是掌门等级别,其他门派的前辈便会出手了。”
朱听音又说了一下跨越级别的事情。
“不是,还能整这么一出吗?”一名将领愣住了。
“若是修行界齐力对付雪君,大约是可以做到。”朱听音正色道,“他们先是公推出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辈约你挑战,理由大约是看中雪君资质等等,最后一定会与雪君切磋。不论切磋的过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雪君胜出。他们便会以雪君胜出为由,将雪君认定为同一级别的修行者。之后,他们的约战,便不会遭到名义的阻碍。反而,雪君若是挑战年轻一代,他们便会认定雪君是欺负弱小,联手共诛之。”
“无耻。”
“此中关键便是前辈的挑战,若是雪君不应,便是没有此事了。”许显老将军提出了异议。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朱听音叹道,“人世间最多的联系便是因果。无论何等小事,最后总归会牵扯到一个特定的人。他们若是想要逼迫雪君应战,必定会不留余地。”
一句话,很难。
“打就打!”雪君身上的黑色符文开始消退,跳到城内,走向自己的院落。
此时是中午。
艳阳高照。
一队士卒正在修理城门,搬运散乱的石头。断墙处的弓箭手警惕远处两座军营的动向,双手死死地握着弓箭。
重修城门的士卒背着盾牌,警惕西楚和北荒军营的动向,整理乱石堆,分出还可以利用的巨石。
城内有药味。药味颇苦。
巡防的士卒们避开药味的院落,去往其他方向巡逻。
避之不及的药味倒是成了最好的陪伴,桌面上的药材摆放在一张张纸,药炉散发着古怪的药味。
雪君握着蒲扇,控制药炉的火苗。
药炉内是雪君的药。
偌大的庭院被药味掩盖。
一身青衣走进药味的海洋,揣着双手,佩剑由腰间换到了背上。
“谢谢你今早的提醒。”
“无妨。”朱听音拿起桌面上的药材,“皆是大补的药材。你病了?”
雪君没有隐瞒,单手握住蒲扇,起身,拿起桌面上的一味药,“这些药材是我问许显将军索要。我受了伤,需要疗养。”
朱听音伸出右手,“把脉。”
雪君便放下了右手。
左手紧握蒲扇,闪动药炉内的火焰。
火焰一跳一跳,烤着药炉内的汤药。
“你需要休养,少动武。”朱听音收回手,脸色变得阴沉。
雪君换了手,右手紧握着蒲扇。
“听闻你与师门柳泥师妹交好,你的姓名是由柳泥师妹所取?”
“初来南梁,遇到第一个修行者便是你们师门的柳泥。她人倒是不错,与我不同。”
火焰跳动,照亮火炉。
“之后呢?”
“什么之后?”雪君愣住了。
“就是你以后的打算。待在南梁,或是去往他国。”
“暂时南梁。我还有事情没有了解,必须南下一趟。”
“如此便好。”
朱听音心内大石落地,与雪君闲聊几句,便离开了庭院,衣服上沾染些许药味。
庭院是充满药味的庭院,月色是安静的月色。
桌子多了几个大碗,大碗留有汤药的味道。
雪君坐在廊下,一半身体被黑色光芒覆盖,一半身体被金色光芒覆盖,巨剑横在雪君的膝上。
密密麻麻的的黑色符文覆盖雪君的全身,连金光也无法掩盖符文的颜色。
庭院被两道光芒分为两半。
黑色光芒的一侧庭院冷若冰霜,犹如千年冰窖,泛着冰冷的蓝色光芒。金色光芒一侧的庭院灿烂如阳,地面被铺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一草一木沾染金色光芒,显得高贵而典雅。
城池热闹起来了。
铁色铁甲的士卒们全部集结,许显老将军亲自带队,率领南梁的将领们,统帅南梁的铁甲,秘密地离开城池。
一众青衣的千竹谷弟子跟随大军离开城池,由朱听音带队,暗中对付西楚和北荒军营内的修行者。
大火照亮了城外。
免战牌的绳索被火焰烧掉,掉落在地面。
骑士们挥舞着刀枪,冲进血色的战场,嘶吼着,冲锋着。
他们的铠甲带血,他们的兵刃带血,他们的双眼变得血红。
军营的上空是士卒们的嘶吼声,是兵刃碰撞的声音。
一支支火箭射入了军营,落在粮草上,映照出士卒们的样子。他们只认得同袍们的铠甲颜色,他们的双眼变得血红,去围住不同颜色的士卒们,挥下手中的兵刃。
一柄关刀开道,刀身布满了鲜血。许显老将军率领着亲兵们杀散了西楚大军的合围,冲向下一座军营。
北荒的两万大军分作六个大营,每一座大营再由五到七个营垒组成,互相呼应,共同支援。
北荒军营燃起了大火,西楚的军营也燃起了大火。
一道剑光斩下一名将领。
一身铠甲的柳谈握着一柄铁剑,挡住劫营的骑士们。
骑士们身着铁甲,带上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旗号,但行动有序,目标明确。
“你们是什么人?”
柳谈必须争取时间。
黑色骑士们一愣,立刻发起了冲锋,冲散了西楚想要集结的阵型。
柳谈对剑术颇有心得,曾在千剑阁修行,后下山投军。
黑色骑士们避开柳谈,不与之交手,转而追杀其他的西楚士卒们。
城外是一片大火。
城内是一片安静。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城墙上的一个身影。他握着一张弓,背着一个箭壶。
硬弓呈赤红色,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上面印刻师门的符文。
他的师门是最为精通符文的师门,他的箭术是天下修行者中最为高深的箭术。
他拿来一张弓,要杀一个人。
为大师兄复仇。
他闭上眼睛,看不见天地,却听到四周的声音,声音的世界要比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楚。城外喊杀声渐渐缩小,他逐渐听清楚城内的声音。
听到风吹动门窗的声音,听到灶台内火焰燃烧的声音。
它们的声音如此动听,勾勒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终于听到关键的声音。
他找到了雪君。
握紧弓,拿出箭,他闭着眼睛,从声音的世界内找到了雪君的位置。
箭便指向了雪君。
拉满弓,松开箭。
如此寻常,一如师门的修行。
箭便射中了雪君,拖行了半步,被雪君的护身符文震为粉末。
走廊下留下一道拖行的痕迹。
他的箭壶内还有七支箭,七支箭的目标都是雪君。
“自大!”他没有听到雪君移动的声音,射出第二支箭。
第二支箭射中先前的位置。
门槛被震碎。
雪君被箭射进房间,身体的黑色光芒与金色光芒开始纠缠,侵蚀对方的光芒。
“再来一支。”
他的箭意愈发充沛,从声音的世界内看到了雪君受伤的样子。
还是相同的位置。
第三支箭矢被震碎,雪君身陷墙壁。黑色光芒与金色光芒不分彼此,一时化作全部的金色光芒,一时化作全部的黑色光芒。
第四支箭来了,打碎了雪君的护身符文。
护身符文出现了一条裂缝。
他听到了雪君身上护身符文的裂缝声音。
第五、第六、第七支箭齐至,击中护身符文的裂缝,彻底击碎了雪君的护身符文。
护身符文碎了,雪君身上金色光芒与黑色光芒都消失了。
没有束缚的黑色符文布满了雪君的全身。
雪君仿佛掉进了墨水的泥潭。
“下辈子不要与我们天符门为敌!”
第八支箭来了,然后轻轻地离开了。
雪君的胸口多了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