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妹妹，听说陈王曾在沈府住过一段时间。”
程玉瑶刚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就拉着姜祈寻了僻静无人的地方悄悄的问。
“你可知这陈王殿下是个什么脾性的？”
然后就撞上了姜祈略带了点同情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位陈王莫非真不是个好的？
“这些事随便一查就能查的出来。”姜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眼神移到了别处，却不肯说什么。
“真假参半的歌功颂德之言我可不敢信。”程玉瑶有些急了，忙拉着姜祈的袖子道，“好妹妹，你就告诉姐姐吧，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也没什么，就是陈王殿下有些孟浪。”姜祈这才看了看周围，一脸根本不想提起的道，“我家表姐身子不好，早早的就送去了庄子上养病。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消息，听着表妹美貌如花，就狠心害死了我的爱宠，打着给我赔马的名头，去了庄子上。”
程玉瑶听到月无痕去了庄子上，想起了那天陈王府摆宴她也去了，席间见到陈王与沈蓉言谈间的熟稔，这下听到姜祈这番言辞，信了七分，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捏紧了姜祈的袖子，道，“后来呢？”
“陈王殿下看见了表姐的容貌，惊为天人，当即拉着表姐就要私定终身。有护院护着，他也不敢将事情闹大，也就没出什么事。后来，表姐的奶嬷嬷又没了，这才不得已回了都。”
“平日里他也是个知礼的，父亲知道后愤愤不已，届时他已经是陈王殿下了。”姜祈的声音又小了些，“眼见着陈王殿下已经往府里递了话，明言我表姐是她的人，也许……这些话我是浑说的，姐姐别往心里去。”
“我也晓得其中道理，是男人总会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是天家子孙，我娘在我进宫之前就给我细细的说了。”程玉瑶放松了神态，不在意的道，“我对于陈王只有联姻之情，相敬如宾即可。我是陈王正妃，总不会被区区侧室欺到头上来。”
放眼望去，家中庶女众多，都是不成气候的，也不能送到宫里来。近日归家的妹妹，是个泥性子，看来看去也只有她能嫁与陈王了。
昨个又走了一批秀女，这丹若宫眼看着就空了许多。
程玉瑶看着四方的天，叹了口气。
晚间。
“给沈贵女请安，皇后娘娘暗香园有请。”
来的人是皇后宫中的大宫女，也是很有面子了，只说是想见一见姜祈。
姜祈听着，换了一套衣服，没让人等多久，就跟着去了。
【要是你此去没了，你放心，我会为你收尸的，不会让你作孤魂野鬼。】
代号五七说着些风凉话，姜祈也不理。
还是那片梅园，那处亭子，远远的就看见皇后娘娘端坐在灯火通明亭子里，太监宫女都站的远远的，身旁只有两个宫女侍奉着。
“皇后娘娘千岁金安。”姜祈跪倒，行了大礼。
“抬起头来。”皇后年过三十，声音并非凌厉，只没有过于柔和。
姜祈抬起头，只见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打量着她，点了点头。
“沈家的女儿倒真都是好颜色，起来说话。”
姜祈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抚平了裙边的褶皱。
皇后喝了一口茶，又问。
“十几了？”
“回娘娘，臣女虚十六了。”
“十六……这个年纪好啊，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皇后仿佛想起了些事情，笑了起来，“沈氏，你可知罪。”
“臣女……臣女不知，臣女惶恐。”姜祈又跪了下去。
“你不知？”皇后有了些怒气，却也没失态到拍桌子，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垂下了头。
“本宫问你，陈王是否在沈家待过几年？”
“是。”这是厄都人尽皆知的事实，姜祈没有否认。
“那陈王是否就住在你的院子隔壁？”
“是。”这是沈府人尽皆知的事实，姜祈不能否认。
“你可知陈王也曾求了你入府？既然你与陈王牵扯不清，又胡乱攀扯太子意欲何为？”
皇后似乎是怒气更重了，一个茶杯就摔在了姜祈脚边，茶水染湿了半边裙摆。
“陈王虽住于臣女家中，但臣女与陈王并未有任何越界之事。臣女与太子连一面之缘也算不上，何谈攀扯太子。”姜祈俯身，盯着地上的石头花纹道，“定是有心人传了这些消息意图混淆视听，请皇后娘娘明鉴。”
耳边连一丝风声也无，空气仿佛凝固了。
“听说，你身患旧疾。”过了一会，皇后终于开口了。
不等姜祈回答，皇后又说，“既然患有旧疾便别在外面吹风了，若寒风侵体可就不好了。”
“汶缕，热酒。”
领着姜祈来的那位宫女，端起石桌上的托盘来到了姜祈的面前。
托盘里有一杯液体，冒着缕缕的热气，姜祈靠的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姜祈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
皇后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她确实是如同一只蝼蚁般的存在，可有可无。
她不是女主，不能在此时趁着皇后身边只有两个人就气血上头的如同对陈王一样对皇后，没有女主光环的她只能得到一个以下犯上抄家灭族的后果。
而且……
“臣女，谢皇后娘娘大恩。”给了她一份体面的死法。
也许并不是毒酒，就是一杯普通的热酒。
姜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恭恭敬敬的将杯子放了回去。
浓重的酒味在口中扩散开来，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无限放大，堵在了喉咙眼。
见着姜祈喝下酒，皇后起了身，一步一步朝着姜祈走来，每一步都踩在了姜祈的心上。
姜祈跪着，看着皇后裙摆上绣着的金丝凤凰，眼前渐渐模糊，一股奇异的感觉流过她的四肢，仿佛有成千上百的虫子在噬咬着她的骨头，关节，指尖。
痒。
很痒。
姜祈忍着不去挠，她不能在皇后面前失仪，在失去意识之前仍在想着，至少不能连累了年氏。
“神选者任务失败，准予启神者执行销毁指令。”
眼前一片漆黑，姜祈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分成了很多份，正在往外不断的冒着泡泡。
咕嘟——咕嘟——咕嘟——
姜祈看见了有一个女人抱着她，轻轻的哼着摇篮曲，手却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不该活下来的。”
画面一转，她已经在孤儿院生活了八年。
她有了一个弟弟。
“姐…姐…，吃…吃…糖。”
她拿走糖，将他拉到水龙头前洗手。
他有些傻，谁都不认，就缠着她。
他肯定有问题，她想。
十二岁的时候，她被一个大户人家领养了，她并没有坚持让他弟弟一起。
这户人家绝对有问题，她想。
她住在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大房子里，她们说这里是山中别墅，地段良好，总之很贵。
总之很有问题，她想。
她被那户人家接回了一个大别墅，那个女人也在。
“我是你的妈妈。”
不，我不想回去。
有问题，很有问题。
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她的头好晕，全身都在痛。
“后来，后来……”
“我看见你了，代号五七。”
周围的黑暗出现丝丝裂纹，温暖柔和的光照了进来。
“云姐儿？云姐儿？云姐儿！”焦急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在耳边响起。
隐约夹杂着呵斥的声音，“一个个都皮痒了？四姑娘还在呢，都哭什么哭！”
姜祈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勉强开口说了一句，别吵。就睡了过去。
她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