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嘶哑的猫叫声响起,引来附近一声声的回应,此起彼伏。
昏暗的巷子内,硕大的金属垃圾箱旁有一道人影,歪着头靠坐在墙边,从外面看去其身形完全被垃圾箱所遮掩。
这是一条死胡同,路的尽头是一堵一人多高的矮墙,上面布满了藤蔓和苔藓,垃圾箱上积满了一层尘灰,似乎除了这些觅食的流浪猫咪,很久没人到过这里,只有两侧的高空坠物会偶尔光临。
巷子口正对着的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不过路中间却被铁丝网所分隔开,铁网上偶有蓝色光芒闪过,一只倒霉的小虫飞来,似是想要在上面歇歇脚,光芒一闪,飞虫未待落地便已化为一块焦炭。
马路的另一端虽然也是高楼林立,但和这边比起来要显得更加破败荒凉,满是年久失修之感。仔细看去,会发现有很多窗户被木板或是其他杂物彻底封住,好像是在防范着什么东西一样,就连高层也是如此。
越过楼檐向更远处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条边沿,透过楼宇之间的缝隙可以发现,这似乎是一面高大的城墙,迎着初升的太阳,边缘泛着金属光泽,若是仔细观望会发现上面时有人影走过,那是隶属于军方的武者正在巡逻。
这里是繁星城,炎星联邦首府。
距离因凶兽的突然出现而被草草终结的大战已过去快要六十年,但即使是身为战后重组三大联邦之一的炎星联邦的民众,日子过的也远不如战前那么舒坦。
出于未知原因,人类聚集越多的地方越容易遭受凶兽的攻击,单只的凶兽或许不足为惧,但当它们的数量从个位数变成六位数甚至七位数的时候,对于任何人和势力来说,称其为噩梦都不足为过,甚至有公国因兽潮而覆灭的先例存在。
为了应对兽潮,联邦的主要城市都筑起了一道道高耸的城墙,一些小的城市则被打散,化整为零,要么慢慢迁移向更大的,拥有城墙保护的城市,要么就在外面成为流浪者。当然如果对自身实力足够自信,也可以试着找些志同道合的人组成一个小的聚落,在山野间自成桃源。
墙外凶兽横行,墙内阶级分明,虽然因为民间散落了不少修行功法的原因,并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阶级固化,联邦政府为了平衡家族势力,也主动的在培养着一些草根出身的人才,令其身居要位。
但一些大的家族或是企业把持一方的情况同样很常见,加之联邦政府最初就是为了集中力量应对凶兽而匆忙建立,内部谈不上有多和谐,随着针对兽潮的应对措施越来越完善,来自外部的压力减小后,内部更是矛盾频出,对于这种情况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交换,多半也是在多方扯皮后不了了之。
太阳初升,光芒洒向大地,唤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小巷周围陆陆续续有居民从楼中走出,随后形色匆匆的离去。矮墙的另一边似乎有着几处早餐商铺,随着上班族的出门也一并热闹了起来。
与此同时,铁丝网的另一端建筑中也偶有人出来,不过多是些面孔青涩的孩子,衣服少有新装,多数都带着补丁,一街之隔仿若两个世界。
过了一会,忙碌的上班族已经走光,陆续又有些老人从楼中出来,与熟悉的邻居聚在一起,晒着太阳打牌散步。
周围的居民对环境早已熟悉,自然没人会来这个满是垃圾的小巷,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垃圾箱后面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逐渐升高,本被楼群阴影笼罩的小巷中也迎来了每天属于它的那一刻光亮。阳光照在垃圾箱旁的人脸上,映出了一副青涩少年容貌。
似乎是被阳光晃的有些不太舒服,少年摆动手臂挡在脸前,过程中手臂碰倒了一个垃圾袋,里面东西哗啦啦的撒了出来,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同时也吓的旁边正在觅食的野猫炸了毛,冲着他喵的吼了一声,转身跑向矮墙,三两下间翻过去便不见了踪影。
被吼的少年猛然惊醒坐起,随后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
下意识的,他用手撑在地上防止自己跌倒。
缺乏维护的地面早已不再平整,凹凸不平的地面硌痛了他,稳住身形的少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瞪大了眼睛。
缓缓的,他抬起了双手,翻来覆去的看着,还互相捏了捏,真实的触觉反馈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扭头打量四周,附近除了高楼和垃圾外别无他物,但少年对此地却印象深刻,因为上次他在这里醒来之时,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双臂,而正是因为失去了双臂,他也失去了很多机会,用来改变命运的机会。
伸手摸向后颈,刚才转头的时候少年感觉有什么刺痛了自己,随后他便从颈部拔出了一小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银色细小尖刺,尖端有些融化的迹象。
见到这跟尖刺,林影瞳孔微缩,似乎认出了它的来历。
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直接丢掉这跟尖刺,而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外壳磨损严重的怀表。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表盖,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出他并不是那么的平静。
“呵呵呵”
将尖刺放在表壳上面的一个小夹层中,合上表盖,再次放入怀中。少年低下头笑了起来,泪水也随之而下。
双手捂住脸颊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真实触感,少年站了起来,走到巷子口张开双臂,迎着阳光,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远处几位正在打牌的老人听到笑声,转头看了过来,见到他衣衫褴褛,身上还粘着一些垃圾,其中一人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感叹:“年纪轻轻的,咋就...唉。”
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少年尽情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上次晒太阳是多久之前了?三年,五年,又或是更久?林影不知道。上一次他在这里醒来时,黑潮早已降临。而他的双臂也在昏迷的过程中被凶兽吃掉了大半,虽然醒来后的他幸运的杀死了那只该死的鸟,也误打误撞的吸收了它的晶体,获得了极其罕见的黑暗感知能力,但随后便因能力的特殊性被军方控制了起来,送到了其与梅尔集团共同建立的实验室中成为了诸多实验体的一员。
黑暗感知是一种偏向辅助的能力,研究所的学者对其的定义是,这是一种可以令宿主在黑暗中感知不受影响甚至更加敏锐的能力。
若是平日,这种能力就算再罕见,也不至于令大势力投入诸多人力物力进行研究。但在黑潮降临后,每天即使是光线最充足的那两三个小时,天色也不过相当于被薄雾笼罩的月色罢了。
这样的环境下,若是破解林影的能力,以此打造出一支完全无惧黑暗影响的队伍,那他们将成为所有敌对势力的梦魇。
可惜的是,对林影而言,这种罕见的能力并没能给他带来什么直观的好处。相对安全的环境是以他的自由甚至是未来为代价换取到的,每隔一段时间他需要配合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进行能力的测试和剥离尝试,这其中就包括了对自身影响极大的透支状态实验。
失去了双臂使他在修行一途上前路渺茫,梅尔集团的义肢做的再好终究也是假的,半机械化改造又不是梅尔集团的强项。而随着研究工作的深入,多次进行能力透支而未得到良好修养的林影也几乎没有了再次觉醒的可能性。
甚至当后来觉醒者冥想法被普及的时候,他悲哀的发现因为屡次透支对精神的损害,他连尝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加上随着繁星城被破,生存环境日益恶劣,伙伴离世等诸多坏消息接连传来,林影越发的自闭了起来,每天过的浑浑噩噩,直至某次前往基地外面进行环境试验的时候遭遇兽潮,成为了一只冥蛛的食物。
或许连神都觉得他实在是太惨了一点,才决定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林影这样想着,虽然他不信神,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现在这个时候小小的感谢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