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因担心秦雨瑶身边离不开人照顾，王勇在她床边守了整整一夜愣是没有合眼。直到第二日天明，他才起身去找一夜未归的梁琦。
王勇刚站起，就听到他自己的肚子就“咕咕”的响了起来。说来也是，毕竟昨晚在秦雨瑶床边坐了一宿，此时饿了也是应该的。王勇把眼下的事安顿好了以后，料想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就只身来到了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吃点垫垫肚子。
厨房里，几个伙计正忙着准备当天晌午要用的的食材，见到王勇来了，都热情地朝他打着招呼。“王大哥好。”“王大哥！”
王勇听后向他们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一笼屉包子吃了起来。王勇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然是饿坏了。“还有吗？”他风卷残云似地吃完了一笼，嘴里还有些残留着的没下咽的包子，因此有些口齿含糊。其中一个小伙计，拿了杯水递给了王勇，说道：“王兄慢点，这还有一笼，你先吃，吃完大不了我们再蒸就是。”
王勇拿过杯子将水一饮而尽，随后拍了拍给他递水的兄弟，向他致意，道：“谢啦！”随即他又转过身去向所有人说道：“大伙抓紧准备，别耽误了晌午开饭！”说完，他又拿出了一些零散银两给每个人都分了些。“这一年大家辛苦了，这是我代替账房给大伙的一点心意，希望来年大家伙儿能再接再厉！”王勇一一将银两发给他们，确保所有人都能收到，每个人接过银两后都乐呵呵的。
吃饱喝足后，王勇决定先去后门那儿看看。他料想昨日天色已晚，梁琦断不可能从前门送郑延寿里去，所以必定走的是这后门。现在去那儿看看，没准还能发现些什么。果不其然，出了后门后没走多远，他就在一旁的台阶上发现了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梁琦。
王勇没几步冲了过去。走近一看，此时的梁琦目光呆滞，神色恍然，六神无主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一般。王勇担心极了，这寒冬腊月天的，别说是梁琦这种毫无内功根基的人，就算是一个小有所成的习武之人在外面整整干坐了一夜这身体也吃不消啊。他焦急地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了梁琦的双手，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他虽然在外呆了一夜，但似乎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虚弱不堪。王勇心想，他定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事，于是连连问道：“梁小弟，你没怎么样吧”？梁琦没有吱声。王勇又道：“你……该不是在这坐了一夜吧”？王勇又摸了摸梁琦，果然他的衣物是一片冰凉的。“坏了坏了，该不是这人给冻傻了吧”？
梁琦见王勇担心万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王兄别担心，我没事”。随即，更令王勇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一般来说在外冻了一夜，此时照常人的体质来说都会四肢僵劲，无人搀扶恐怕很难自由行走。但梁琦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竟自顾地向屋内走去。惊讶之余，王勇只能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
这一路之上，王勇见梁琦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他怕梁琦是受了什么刺激，因此爷没好意思主动询问。进了厨房以后，这梁琦终于才开了口。“王兄，我饿了”。见梁琦终于肯主动开口，王勇也是卸了一口气。他连忙吩咐了几个伙计，让他们给梁琦张罗了点儿吃的。如王勇一般，梁琦也是饿了一宿什么都没吃，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梁琦找了个地方靠墙蹲下吃着，王勇则静静地守在他的旁边。王勇用手托着下巴仍在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梁琦性情大变呢？莫不是在自己引开追兵的期间，梁琦又有什么奇特的遭遇不成？他当即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念头。应该不是，如若这般，昨日早些时候他没发作，偏偏送完人回来才不对头，这也太不合常理了。思来想去，王勇始终没有想到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看来这真相只能等梁琦自己和盘托出了。
梁琦一次一次端起盛粥的碗，这已经是王勇见他喝下的第三碗粥了。很快，又一碗粥也见了底，这王勇看了竟有些心疼了起来。这小子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呢？和前些日简直是换了一个人的样子。王勇正兀自想着，梁琦起身将碗放回了灶台上，之后转身走出了厨房。王勇见后立马跟了上去，生怕他出了什么乱子。
“梁小弟，你要去哪？”王勇边跟边问道。梁琦回道：“去看看秦姑娘”。说罢，王勇一路跟在梁琦的身后，两人回到了秦雨瑶的房间之中。
此时秦雨瑶的气色较昨日又有了不少的好转的迹象，一张俏儿脸上恢复了些许初时见她的样貌。梁琦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案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她的体温。王勇在一旁见这梁琦如此怜惜秦雨瑶地样子，顿时白眼翻上了天。“臭小子，你能不能把这劲头用在自己身上一点呢。”他心想。
“王兄，昨晚辛苦了。我见她也没再发热，脸色也比昨天好看了许多。这样，你在这盯一会儿，我去给她熬药去。”王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梁琦就夺门而出了。无奈之下只能又坐在床榻边，手撑着额头，继续盯着。
昨晚一夜没睡，到了这会儿王勇的身子也感到一阵疲惫感袭来。一个稍没忍住，便打起了盹来。
“咳，……”
才睡了没多久，半梦半醒中的王勇好像听见了有人轻咳了几声。他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他猛地睁眼后发现睡了许久的秦雨瑶此时缓缓睁开了眼。
“秦姑娘，你醒啦”？王勇高兴地急忙上前去，缓缓地将她扶起后又赶忙给她倒了碗水。想这秦雨瑶睡了这么长时间，一醒来定是口干舌燥。“来，给你，小心烫”。秦雨瑶接了过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水喝完了。
秦雨瑶微微将头侧倚，轻声说道：“王……王勇，我这是在哪里呀”。由于伤刚好才不久，秦雨瑶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不过此时的样子倒是楚楚惹人怜爱。
王勇听到这宛若天籁般的清音后，顿时不敢直视她了。昨日她一直卧床昏睡还好，但这今日她已是自己面前一个活脱脱的人了，自己在这样的绝色佳人面前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王勇？王勇？”见王勇没应，秦雨瑶又连声叫道。只是这连续的开口说话，让她虚弱的身子又伴着轻咳而不断颤抖。
王勇闻声后，连连在心里责骂自己。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急忙让秦雨瑶抓紧时间平躺休息，然后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她复述了一遍。只是这秦雨瑶听后从她的表情王勇看不出是喜是惊，是嗔是怒，她不开口，自己也不敢多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输错了话，惹的人家姑娘生气伤心。
王勇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恨不得用劈开一道缝赶忙离去的才好。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他从原木桌前搬着凳子在床尾处坐下。秦雨瑶瞧他时不时双手相互搓着，随即又将双手置于背后，还经常用手背蘸着额头，摆出一副像是一副擦汗的样子。最奇怪的就是这儿了，此时是寒冬腊月天，这王勇好端端的怎么会流汗呢？秦雨瑶怎么也想不透其中原委。
王勇总觉的哪里还是有些不妥，便将凳子又放回了桌子跟前。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稍有风吹草动便认为草木皆兵，怎么也安稳不下来。王勇就像已近晚年的村中老人在村口来回闲逛一般，在屋内踱来踱去。“梁小弟去了多久了？怎么此时还没回来？莫不是又碰上了什么意外？我要不要去救他？”他的脑袋里构思着千千万万种可能，为梁琦的不在、自己的脱身找着理由。
这会儿，王勇又觉得浑身瘙痒难耐，登时浑身热的难受，于是，便推开了半扇小窗想透透气。窗户推开的那一刻，王勇只觉，整个人容光焕发，一股由内而外说不出的舒适的感觉迅速席卷全身。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想再多让自己冷静一下，可他很快就意识到此时的房内还有一个伤愈不久的弱女子，这样做是万万不可以的，他的良心也不允许。最终，他还是知趣的关上了窗。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王勇终于等到了那个让他冥思苦盼的熟悉的脚步声。“他来了！一定是梁小弟！”王勇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兴然道：“一定是梁小弟来了，我去给他开门！”于是，只见王勇一个箭步直接夺门而出，终是让他脱离了当前的尴尬处境。
梁琦这端着药刚转角上了楼梯，就见王勇从房里冲了出来。“梁小弟，你可来了。累坏了吧？来来来，我帮你端药”。梁琦正感到奇怪，这王勇二话不说，抢了药便向着房间一路小跑而去。梁琦望着他疾驰而过的背影，不得甚解。
不一会儿，梁琦王勇两人前后脚儿回到了屋里。“梁小弟，你刚才刚出去没多久，这秦姑娘就醒了。”王勇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倒了杯刚沏好的茶水递给了梁琦。梁琦接过茶杯，小口品着，还没喝两口就偷偷看了眼秦雨瑶。“料秦姑娘此时应该是无碍了。”梁琦心想。
见她身子逐渐康复，梁琦也是越来越放心了。他只求着老天让秦雨瑶早些恢复身体，然后早日离去，最好两人今生再不相见。这样昨晚发生的事她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了。但这又怎么可能呢？此时的梁琦还并不知晓，王勇已经将昨日事发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秦雨瑶。王勇也是念在事发有因，同时又是想着给两人这不清不楚的关系来个一锤定音，这才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讲给她听的。而且秦雨瑶听到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和厌恶。王勇又想：“虽然如此，过会儿自己还是要和秦雨瑶通个气儿。这段时间和梁琦相处下来，足以看出他对尊严一事的看重。因此，还是先别让他知道秦姑娘已经知晓了这件事的好。”
梁琦放下了杯子，端起药碗便向床边走去，准备喂秦雨瑶将药喝下。王勇心下一阵不安，当即他便插手迎了上去。“梁小弟，梁小弟，我忽然想起刚才账房来找过你，不如你先去找他，这里交给我？”说着，王勇一副无事献殷勤地模样，倒是开始让梁琦觉得王勇有些什么事在欺瞒自己了。“王兄，此话当真？你不是故意将我支开，好趁此和秦姑娘说些什么吧？”梁琦是何等的聪明，将信将疑之下只凭一句话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不过随后一想，他记得帐房确实知道自己有个朋友在此养伤之事，再联想到他昨日对此事关心的热情，到却有可能如此行事。再加之在他看来，王勇实在没有什么必要骗他，或者是他也没有什么事好隐瞒的。梁琦心想：“可能是昨日郑先生的一番话才让我如今如此多虑的吧……”
“梁小弟？怎么，连你兄长的话都不信了？为兄何时曾骗过你？再者说了，你若不信任我，昨晚何不亲自在此照看秦姑娘？为何又自己抛到了外面吹了一宿冷风？”王勇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梁琦仍然没对昨晚的事作解释，他还不想让王勇知道这些，因此闭口不言。自己在冷风中思考了一宿郑延寿的话，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如今一见到她却又变了卦。梁琦在内心咒骂道：“明明是自己的不好，现在竟还在这儿怪这怪那，梁琦你真是该死。”梁琦对自己的无能恨之又恨，可同时却又毫无办法。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雨瑶把这二人的谈话都一一牢记在了心中。适才听见王勇说梁琦一夜未归在外面坐了一宿，秦雨瑶不由得心中生起一丝歉意。“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想到这，秦雨瑶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的边，露出一副娇嗔的模样。
“秦姑娘……”王勇坐在秦雨瑶的旁边，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汤匙，一副不知该怎么下手的样子。秦雨瑶顿时心领神会，她开口说道：“王兄，我自己来吧。”王勇惭愧，心想这秦雨瑶果然是机敏过人，才一个眼神就识破了自己的难处不得不说，跟像秦雨瑶、梁琦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真的是能省少费不少的口舌。
秦雨瑶的纤手端着碗底，一边小口吹着小勺舀起的汤药让其凉些，一边不时瞥着梁琦，想看看他在做些什么。“琦哥，你离我那么远作甚么？害怕我吃了你不成？”秦雨瑶娇声道。王勇听后更是一惊，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他想：“不是吧？这才过了多久，就把这称呼都变了？”梁琦表面上虽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内心同样受了不小的震撼。虽然昨日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但他以为那是在秦雨瑶受伤昏迷时甚至不清所致，所以不能算数。但今日这秦雨瑶的表现，倒教他不得不怀疑昨日夜里她会不会是假戏真做了。
“梁小弟，梁小弟，人家秦姑娘叫你呢？你可别装没听见啊。”王勇一笑，说道。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经昨日一事后，现在这秦雨瑶对梁琦的感觉绝对是非同一般了。之前，王勇还在担心秦雨瑶压根对梁琦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意思，而自己又在梁小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昨晚发生的事全都告知给了对方，万一这秦姑娘生气，指责梁琦行为不端，是个轻薄之徒，那自己恐怕是要处在一个两头为难的境地了。这一下可好，眼下这秦姑娘对梁琦的称呼甚是亲昵，不仅说明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而且就算秦雨瑶向梁琦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梁琦问责起来自己内心的罪责感也可轻些。
梁琦一点一点地从床尾的位置挪的离秦雨瑶稍近了一些。他的脸有些烧红，低垂着头一副做了小孩子错事之后羞愧难当的表情。但随即用眼角偷看了一眼秦雨瑶，却也望见了她此时正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笑颜倾注着自己，便又忙着将目光收了回来，生怕一个不留神与她来了个对视。
瞧见了梁琦此时的模样，秦雨瑶心中甚是欢喜，嫣然一笑，如同昙花初绽，明艳绝伦，美的教人不可方物。秦雨瑶细语道：“琦哥，昨日多亏了你救我，不然我今后恐怕就要与爹爹天人两隔了，那样的话他该有多伤心呐！”正说着，秦雨瑶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仿佛真的要与父亲分离似的。梁琦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姑娘，恐怕……躺在这得就是我了。若真应道谢，也该是我谢姑娘才是”。王勇在一旁看着是干着急，这梁琦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人家姑娘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一点不想想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显然是根本没有瞧出人家姑娘的心思，甚至那方面的事连想都没想。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梁琦从小地方来，有些东西不懂也正常，尤其是关于那方面的。
秦雨瑶的脸上现在丝毫看不到受伤痊愈后的倦色，反而是兴奋的很，见两人八成接下来要说些私密的话，王勇以代梁琦去找账房为由，识趣地推门去了。这样一来，他们二人举止也可更加随意自由些。
“郎有情来妾有意，一声哥哥我多欢喜……”门外的王勇兀自走在廊间唱着当地民间定情的歌谣儿，听的梁琦是更加面红耳赤。秦雨瑶不住地笑着，她轻轻攥着双拳，竟望着梁琦出了神。“这就是书上说的男女之情吗？”秦雨瑶心下想着，又只顾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梁琦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