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目光让他的记忆定格在此刻。
还是小女孩，任人欺辱，可她愣着就是不道歉。
“我没错，我不道歉，你们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要求。”
这话不伤人，却惹人，尽管她身上伤疤再深再多、牙缝再酸，也绝不说一个“对不起”。
女孩子太倔了不好，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孩，挨打获得的是尊严，小女孩有什么尊严呀，她才6岁，连话都说不利索。
她再怎么捍卫自己的尊严，也是无用功。
所以，那时候的自己捍卫什么尊严呢，真是傻，“对不起”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说出来一点都不费力，她却宁愿挨打，真是本末倒置。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孩子，总是想要不费余力地获得自己想要的。
可以哭，但不可以服软。
“呃......”
“啊？怎么了？”许亦辰这才回过神，关于小女孩的事情，总是一想到就陷进去。
“你手机没事吧？”对方说着把他的手机交到他手上，“我现在有事，号码你拿着，要是手机坏了，打我电话，我不会赖账的。”
什么手机？什么赖账？
对方见他迟迟不收电话，匆匆把带着号码纸条硬塞到他手里。
顾若溪匆匆打了辆的士，行为举止中看出她十分急切，但那张留着号码的字条又彰显着百忙中余留的理智。
支离破碎的手机，潦草飘逸的字体。
手机起码要换屏，那样电话就非打不可。他将纸条收好，另作打算。
他的目光继续回到这栋楼。
他想起了之前的邻居。
邻居是一个大妈，人挺好的，孩子都在外工作。十分懂得享受生活，日常活动就是约牌友，跳广场舞，晚年生活倒是十分滋润。
可惜这位大妈光顾着安享晚年，无视了邻居的感受，影响到了他。
他的提醒换来大妈的无视，他只能搬家。
他渴望的只是一个有范围的私人空间。
唯一能得到宽慰的是，这附近有一间图书馆，至少在一定时间可以给他安静的环境。
图书馆真是好地方。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脊背挺得很直，背对着窗，逆着光，午后的阳光给他的身形渡上一层边。他神色认真，思索着书上的内容，睫毛在阳光下泛着光。五官立体，像一把开了刃的刀，却又因那阳光变得柔和。薄唇因为思考时而抿起，时而念念有词。
这时顾若溪正在赶回。
虽然交通方式是坐车，但是还是跑了不少路，汗流得有点多，她打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看到是记忆中的瞳孔，棕黑的。
希望是她。
最好是她。
即使她就是小女孩，他现在也不能做什么。只有打她电话索赔手机屏幕这件事情是他现在能做的。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就算她是另外一个人，他也照样会这么做。
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打过去，接电话是一个沉稳的女声，声音有些疲惫，但是语气却很精神。
“喂？”对方很官方，有礼貌地客套着。
“你好，早上的时候你把我手机屏幕摔碎了，你看......”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立马说：“直接加微信吧，你买手机买了多少钱发票拍给我，我现金转你。”
语气冷得不容拒绝。
“行。”他只能说。
这部手机不便宜，他觉得对方可能拿不出这么多钱，就说：“你可以先给一半。”
顾若溪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用。”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十分窘迫，微信里面钱不够了，只有六千多，她只好说：“我微信钱不够了，先转你六千，剩下的明天补给你。”
又说了一句：“我肯定不会赖账的。”
许亦辰有点忍不住说：“你直接赔我一部手机就可以了，不用太贵，只要性能不太差就可以。”
顾若溪刚想拒绝，但想想这样也好，可以省钱，这样账也还清了。于是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只是这个办法有一点麻烦，就是她要抽时间去挑手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自己走路这么急把人家手机摔坏了呢？
手机赔好了。
不知不觉到晚上了，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眩晕，一进家门就倒了下去。
今晚天好黑......跟蒙上了黑布一样。
她有点想自残的想法，大概是抑郁症发作了，她有药，但是不想吃。
宋涔涔打电话，她不知道要接不接。
接了，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若溪？上次的事情有着落了，我跟你说......”她后面说了一大堆，顾若溪全没在听。
大概是说完太久没有回应，宋涔涔察觉出了不对劲，有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顾若溪这才意识到电话那头，连忙拿起电话：“我有点头晕，不用管我。你要说什么？”
“你头晕？要不我来你家看看你？”
“不用了，大晚上的，你早点回家，我自己吃药就好了。”顾若溪是从心里不想要你宋涔涔过来她家，宋涔涔是一个好女孩，没必要跟她这样的人耗时间。
“什么吃药？你净瞎说，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真的会自己吃药吗？”
说完这句宋涔涔又走了几步说：“你弟弟就在我旁边，等会我们一起过来到你家。”
“不行，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们瞎操什么心啊？”顾若溪生气地说，她也不想用这种语气说话，只是如果不这么说，固执的宋涔涔肯定会和顾陌一起来看她。
“好吧，那你自己好好休息。”宋涔涔还是不甘心的，但是她知道，顾若溪一旦那么表态了，就是真的不想她过去了。
“你和顾陌好好聊聊天。”说完顾若溪自己挂了电话。
伸手拿来了舍曲林，按照处方上写的剂量，她服了药。服药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不服药的话，宋涔涔又会很担心。她摇晃着剩下的药，很想把它们都吞进去。
要是这样直接死了该会有多轻松。
可她最终还会放回去。这个世上还是会有人关心她，她死了，关心她的人会有多伤心。
好好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