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陈友直叫来荆铗,对他说道:“再有几日,就是钟山雅集的日子,届时江南一带的武林同道都会参加,你也和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什么是钟山雅集?”荆铗此前并未听说过,听名字倒像是文人雅士的集会。
陈友直知道荆铗对于江湖上的情形不甚了解,便解释道:
“钟山雅集由南京栖霞阁和莫干派共同召集的一次武林大会,每年一次,栖霞阁和莫干派轮流主持。今年轮到栖霞阁,地方就在钟山灵谷寺,因此也叫钟山雅集。”
“原来如此。我以前常听我师父说起,这样的江湖聚会,总会闹出点事情,有些甚至闹到没法收场。”提起师父,荆铗又想起了丹青阁的岁月,一丝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陈友直笑道:“江湖上的人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这样的聚会最利于打探消息,寻找仇家了,所以很多互相有仇的人也都趁机闹事了。这集会的初衷,便是协调江南武林各门各派的恩怨争端。所以也算是颇为热闹,有许多好戏可看。”
荆铗道:“那我也正好多看看江湖上的见闻,免得谈起江湖上的各种事情,我都插不上话。”
陈友直哈哈大笑,觉得这位小兄弟太过耿直单纯。
他说道:“而且我听说这次莫干派来的正是掌门骆风的孙子骆平仓。你到时候也正好可以借机观察观察他。”
荆铗听到莫干派有人来,一颗心顿时跳动的厉害。
等到了钟山雅集的那一天,陈友直带了众人和荆铗,一同前往钟山灵谷寺。
此时虽是盛夏酷暑天气,但钟山一带古木成荫,山间小道倒也甚是清凉,众人走了一程也不觉闷热。一路上众人也碰到不少江湖汉子,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认识的便打个招呼,互相寒暄几句。栖霞阁的门人皆着素服,在路上接引众人。
等到了灵谷寺大殿前,一股清新的香火味弥漫四周。不时有人敬香拜神,这些江湖汉子虽然平日里看上去都是不惧生死,但是心中还是有着对生,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执念。
此时已有不少人到场,熙熙攘攘,呼朋引伴,在大殿前围成一个半圆,估计得有近千人。半圆中心搭起一个高台,彩条高挂,倒有几分喜庆的色彩。陈友直、荆铗诸人也选定了位置坐下。周成在一旁向他指认了一些江南地界的名家人物,以及各自之间的恩怨情仇,荆铗一一牢记在心。
时候靠近正午,有一年轻人走向高台,向四方一拱手,意气风发,朗声道:“在下栖霞阁关庆裕,乃我们阁主座下大弟子。今日这钟山雅集便由在下主持。本人先代阁主感谢各位英雄的莅临。各位远道而来,想必都已经腹中饥渴,栖霞阁已给各位备下酒食,今日雅集,咱们就边吃边聊。”他声音朗朗,在场虽有上千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内功深厚。
关庆裕一拍手,便有仆役端上酒菜,每人面前一个案桌,放上一坛酒,几盘水果菜蔬。荆铗心想,只这酒水的开销,就是不菲,办一场这样的集会,真是要花不少钱。
接着关庆裕请上两人。一个着深蓝色道袍,年过半百,此人便是栖霞阁阁主灵飞道人。一个二十多岁,书生打扮,丰神俊朗。陈友直对荆铗说道:“那个书生模样的就是莫干派掌门骆风的孙子骆平仓。你可得好好记住此人。”
荆铗牢牢的盯住此人,仿佛要透过他的皮相看透他心里所知道的那些秘密。
灵飞道人开言说道:“今日江南武林同侪齐聚一堂,可谓盛事。这场雅集,便是由老道和莫干派骆少侠担任评定人,在坐的各位有什么事需要调解的,便请到台上来吧。”
于是便有一人上台,此人自称乃是长江边一个小帮派飞鱼帮的掌门江大雨,本来在江边做些小本买卖,可不想却被金陵四大世家之一的飞刀薛家欺凌,将他赶出长江,他自己武艺低微,争执不过,只得将门派解散,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灵飞道人和骆平仓便请薛家派出代表,两下对质,最终水落石出。
原来江大雨在薛家地界上活动,却从不向薛家打招呼,薛家看不过,这才出手教训了江大雨。最后灵飞道人和骆平仓判定江大雨不知礼数,向薛家赔礼一千两银子,薛家今后不得再行干涉江大雨的活动。二人都无异议,这一事件便告结束。
接下去又有几人上台,控述自己所遭遇的不公,不外乎是势力范围的划分,彼此之间的恩怨仇杀,争夺钱财地产等事。灵飞道人和骆平仓,还有其他几位在江南武林颇有名望的人都一一为之调解。
当然也有调解不成的,那便按江湖规矩,一对一的比试,手上功夫见高低。一时之间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赢的趾高气昂,输的铩羽而归。
几番交涉下来,荆铗渐渐发觉,但凡涉及到寒门与世家之间的矛盾时,灵飞道人和骆平仓总是有意无意的偏袒世家。如果是世家理亏,那么也多半是罚酒三杯式的处罚,不疼不痒,寒门则是有理也要错三分。而要是寒门无理,多半就要遭到世家的灭顶打击。
荆铗和陈友直说了,陈友直也早已看出来了,他道:“这些高门大姓的世家,一般都掌握了上等的武学秘籍,又是有权有势,连朝中都有人为他们撑腰。这个集会,好歹为寒门中人讨回了一点公道,若是平时,那真是呼救无门,还不知道要怎样悲惨呢!”
荆铗气血上涌,心中气愤。这世家近乎施舍般的道歉赔偿,不要也罢。难道天底下就不能全凭事理来判断对错吗?这不公平!凭什么要这样,难道就因为世家强势,就可以不讲理了吗?江湖啊,原来也是如此的憋屈,什么快意恩仇,原来都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