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地战争结束后,阿西达利亚殖民地被火星议会接管。严厉的经济制裁让该殖民地的人们生活困苦,不同族裔的人相互仇视,流血事件频发,治安持续恶化。在这种情况下,火星议会仍然禁止阿西达利亚殖民地拥有军队,并严格限制治安官的数量。
由于治安官无力维持该殖民地的社会秩序,带有民兵性质的帮会和社团大量涌现,“落日城华人联盟”就是其中之一。2141年,即战后第二年,落日城华人联盟分裂成了义胜帮和龙兴会两大帮派。此后数十年中,这两个帮派在和其他族裔帮派争斗的同时,彼此之间也是水火不容。
跟踪林展和草刈安雅的那四个人就是义胜帮的成员,他们快马加鞭,很快追了上来。
“林展,不要走!”其中一人大喊。
一对年轻男女驱马横在闪电身前,拦住了林展他们的去路。那男人身穿灰色的皮衣皮裤,浓眉大眼,留着平头,胡须刮得很干净,胯下一匹灰色的机械马。那女的也穿着灰色的皮衣皮裤,丹凤眼,留着女式短发,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骑的是一匹白色的机械马。
林展往身后瞄了一眼,看见另外两个义胜帮的成员堵住了后路,他苦笑了一下,对前面的一男一女说:“阿信、六妹,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义胜帮帮主曾琛育有五男一女,五男同胎,分别取名“仁”、“义”、“礼”、“智”、“信”,后生一女,取名“六妹”。拦在林展前面的就是曾信和曾六妹二人。
曾信完全没有客套的意思,不客气地说:“林展,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把‘黑金撬棍’交出来吧!”
林展说:“这根撬棍是师父生前亲手交给我的,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曾信瞪着眼睛说:“不管是不是先父交给你的,你不是曾家的人,不配拥有那根撬棍!你要是识相点就把撬棍留下,我们也不为难你!”
草刈安雅明白了那四个骑手的来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挂在马鞍袋上的那根黑色的撬棍。这件事和她无关,因此她决定置身事外,所以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林展看了曾六妹一眼,后者却充满敌意地盯着坐在他身后的草刈安雅。
林展又对曾信说:“你不尊重师父的临终遗言,我也无话可说。有本事的话,你尽管来抢吧。”
曾信咬了咬牙,说:“你以为我打不过你?”
林展说:“别忘了,这十年来,你从没赢过我。”
曾信大声说:“黑金撬棍今天非拿回来不可!林展,要是真动起手来,你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没等林展回应,曾六妹抢着说道:“林展,你对我大哥曾仁的恩义我们曾家不会忘,可是曾家一共只有两根黑金撬棍,如果你拿走一根,就相当于把曾家一分为二!你这样做,不仅我们曾氏兄妹不会答应,义胜帮上下也不会答应!”
当年曾信和曾六妹的父亲,也就是林展的师父曾琛,凭借两根撬棍打天下,并独创了一套撬棍棍法。功成名就后,他花费重金打造了两根黑金撬棍,作为曾家的传家之宝,也作为义胜帮帮主地位的象征。林展手里的,就是两根黑金撬棍之一。
林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六妹,你可知道师父临死前为什么要根黑金撬棍交给我?”
“我不知道。”曾六妹回答。
林展说:“黑金撬棍是曾家主人的象征,师父身后若留下两根,曾家就会出现两个家主相争的局面。曾仁不在了,剩下的四兄弟谁也不服谁,必会争个头破血流,这是师父最不愿意见到的。”
曾信厉声说:“林展,你胡说什么,我们兄弟四个和睦得很!”
“和睦?”林展叹了一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曾义、曾礼、曾智三个到现在还在争夺帮主之位。而你,自知无法跟他们三个竞争,就只能打我手上这根撬棍的主意。”
曾信一时语塞。
林展又说:“想拿回撬棍,就先选出家主,然后向我挑战。阿信,同门十年,你的本事我最清楚不过,向我挑战还不够格。”
曾信恼羞成怒,突然抽出了兵器,不是义胜帮专用的撬棍,而是一把大口径左轮手枪。他说:“黑金撬棍是我们曾家的,我拿回来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一颗明亮夺目的红色信号弹从林展的斗篷下飞射出来,正中曾信持枪的右手,后者被信号弹的高温火焰烧伤,痛得丢掉了手里的枪。曾六妹和另外两个义胜帮的人被火球晃得睁不开眼睛,不得不伸手挡在面前。
“抓紧了!”林展朝身后说了一句,丢掉手里的信号弹枪,握紧缰绳用力一勒。闪电发出一声嘶鸣,抬起前腿纵身一跃,从曾氏兄妹二人之间的夹缝跳了出去。草刈安雅生怕自己坠马,死死地抱住了林展,闪电放开步子一路狂奔,颠得她几乎说不出话。
身后响起了两声枪响。
“到前边来!”林展大声说。
他回过身子,单臂搂住草刈安雅,用力一提,把她抱到自己身前,然后双臂夹住了她的上身。草刈安雅双腿在同侧坐不安稳,不得不紧紧搂住了林展的脖子。
“这个姿势,太、太别扭了!”草刈安雅大声抗议。
“总比中枪好!”林展回应。
后面又传来两声枪响,两颗子弹从草刈安雅身边“嗖嗖”地飞过,吓得她不敢再抗议了。
林展快马加鞭,曾信、曾六妹等四人紧追不舍,六人五骑在残破的城市街道上一路狂奔,留下一阵阵尘埃。
前方有一栋废弃的楼房,楼板大多已经坍塌,临街的一段高墙像刀子一样直挺挺地插在地上。林展用左手搂住草刈安雅,右手握住缰绳向高墙的方向用力一扯。闪电理解了主人的意图,加速冲刺几步,然后侧身一跃,前后腿同时蹬在了高墙上。四蹄猛踏,速度不减,闪电在墙壁上接连跑了数米才重新回到地面。
高墙在连续蹬踏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裂开一道缝,然后轰然倒地。混凝土墙面砸在地上,断成几块,封住了道路,同时激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后面赶来的曾信、曾六妹等人不得不勒住马,放弃了追赶。
闪电又向前狂奔了数公里,它的腿关节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林展见没人追来,就放慢了速度。刚才的狂奔让草刈安雅感到心惊肉跳,她想松开搂住林展脖子的手臂,却发现整条胳膊都麻了,想放也放不下来。
“你和刚才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草刈安雅为了避免尴尬,主动打开了话题。
“你不知道?”林展反问。
“我知道的不多。”
“义胜帮的前任帮主是我的师父,刚才说话的两个是我师父的五儿和六女。”
“你和刚才那两个人的大哥,也就是那个叫‘曾仁’的人又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说你对曾仁有恩?”
林展没有回答,草刈安雅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林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曾仁是我的战友,我离开军队后,是曾仁引荐我拜入师父门下。”
草刈安雅想了一下,问:“你在军队的时候是不是救过曾仁的命?”
林展说:“就算是吧……可惜他人已经不在了。”
“你说他‘不在’了?去了哪里?”
“死了。”
“哦,对不起。你们华人对死的说法比较含蓄,刚才我没理解……”
“没事。”
“在文化方面我们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比如说‘仁义礼智信’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林展敷衍地回应了一下。
草刈安雅似乎不甘心对话就这么结束,又问:“你的这根撬棍……为什么不还给他们?我的意思是说,虽然这根撬棍是你师父交给你的,但它对你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林展反问:“你为什么关心这些事情?”
草刈安雅说:“别忘了,我可是大和组组长的女儿,对所有‘情报’都很感兴趣。”
林展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听没听说过兄弟相残的故事?”
“当然听说过。”
“黑金撬棍在我手上,曾家兄妹就能一致对外,不会窝里斗。”
“所以你不打算还给他们了?”
“不是不还。如果曾氏兄弟当中有人能从我手上夺回黑金撬棍,那他就有资格继承曾家之主的地位。”
“刚才你为什么不给曾信比试的机会?”
“因为曾信还不够强。而且刚才你也看见了,他更喜欢用枪,这不符合义胜帮的规矩。”
“如果不是自治邦政府的禁枪令,义胜帮也会用枪吧?父亲跟我说过,正是因为禁枪,义胜帮和龙兴会这些靠‘武术’起家的帮派才会发展得这么快。”
“可能是吧。”林展回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
草刈安雅发麻的胳膊终于能放下,林展把她扶到身后坐好,然后轻轻甩动缰绳,让闪电加快了步子。
默默骑行了一段,草刈安雅又问:“所以——你故意让曾氏兄妹把你当作敌人?”
“不是敌人。”
“那是什么?追赶的目标?这么说,你的棍法比曾师兄妹都要厉害?”
林展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师父的安排,也算是他的意愿。”
“你和你师父都是奇怪的人,让人捉摸不透。”
“你也是。”
“我?”
“贵为大和组组长的千金,却加入了拾荒者。”
草刈安雅轻轻笑了一声,说:“看来我们都是奇怪的人。对了,你想不想加入拾荒者?我可以当你的引荐人。”
“不想。”林展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
“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重要的事’?比如说替我父亲跑腿?”草刈安雅用调侃的语气说。
“你父亲手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难道不是为了钱?”
“不是。”
“不是钱那就一定是情报。”
林展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说了很多,再说下去自己会有被对方看透的危险。他不说话了,甩动缰绳,催促闪电加快了脚步。